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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煩透了所有談論自己丈夫的女人

書房即故鄉

周六|讀書

書房,讀書人最後的家園

今天向讀者推薦的這本書是法國天才女作家瑪塞爾·索瓦熱奧生前出版的唯一作品《我選擇獨自一人》,索瓦熱奧在自己的作品出版後不久,便不幸告別了人世,但是這本「挑戰生命純凈火焰」的尊嚴之書在之後的八十餘年間,依然持續感動著世界各地的萬千女性。

讓我獨自痛苦,讓我自己痊癒,

讓我一個人——法國女性文學的重要里程碑,

出版八十餘年幾經再版、搬演,感動世界各地萬千女性。

作者 | 瑪塞爾·索瓦熱奧(法)

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

譯者: 陳覓

女人,男人

「如果你愛我,我將會康復。」

一位罹患肺結核的巴黎女子,獨自前往小城的療養院。她本以為有了愛人的支持,就能戰勝病魔。然而,沒想到短短几天之後,她便接到了心愛之人的分手信:「我要結婚了……我們友誼長存……」

面對這樣一段破碎無望的愛情,她寫下一封封寄不出的信,為逝去的愛,提供一份冷靜的剖析,只留給負心之人一個決絕的背影:讓我獨自痛苦,讓我自己痊癒,讓我一個人。

向我描述您未婚妻的段落,句子節奏隨情感起伏;舒緩的長句,一點點傾斜下來,直至尾聲,靜默地、永恆地停駐在那裡,不再有多餘的氣力:它停在那裡,永遠地休止,就像您在那裡,在她身旁。

我要是足夠自負,就會堅信您還愛著我,只是出於責任,不忍傷害一位把信任託付於您的年輕姑娘,才離開我,娶她為妻。但您放心:我一點兒也不自負;「被迫」「怕辜負她」,這些詞只會讓我發笑。

我還想到,如果我是您的未婚妻,讀到這段話該很難過。我不希望對方是為了不辜負我,或是為了不向我展現真實的自己,而與我結婚。以這樣近似謊言的話作為婚姻的基礎於我是一種冒犯;我寧願離開。

但這只是我的想法。再說,您的未婚妻並未讀到這段話:她不知道「您真實的樣子」。即使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份對她的愛情的敬意而快樂。一位男子為了回報她全部的愛而選擇了她,戀愛中的女子不該為此歡欣嗎?

您給這段感情添了份羞愧又愉悅的感激之情,因為您配不上、也無法回報她給予您的幸福。這之中還摻雜著一絲偏執,讓我氣得有點兒「咬牙切齒」;我說不上為什麼,因為您的話語如同愛著與被愛著的人們的一首永恆的曲調,愚蠢又真實。

我不是在諷刺。您的信,字裡行間,所有的詞句都傳達出愛意,您在愛著另一個女人,愛著一個與我截然不同的女人,您早就愛上她了,卻從未想要告訴我。

去年,在鄉間,您來的第二天,我們爬上半山腰,坐在高高的乾草堆上,眺望平原,我緊緊依偎著您。我小心翼翼地問起您的女性朋友:您沒有回答。我繼續追問,您語氣生硬地答道,這是您身上我不喜歡的一面,您不想向我展現。

您的目光飄向遠方,擺出一個不被理解時的手勢,又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向我,拒絕透露任何事。您轉向別的話題。我沉默不語,與您重逢的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

六個月以來,我在病痛中,與您相隔兩地。您沒有忘記我,但由於另一個女人的存在,您看待我的目光已經與從前不同了。您指責我的性格、我的品味……您開始袒護我厭惡的事物:我隱約感到您在想著一個與我截然相反的人,您一直在將我倆作比較。

您對我有了成見,有意無意地在我的言語和動作中捕捉印證這一成見的痕迹。您認定我心胸狹窄、自私、苛刻……我放棄與您爭辯,因為您以慣有的自信表示「不是這樣的」,並發出讓人無法再繼續爭論的笑聲,使對方意識到什麼也動搖不了「他的真理」。

您開始贊同那些從前您覺得愚蠢的想法,埋葬了內心真實的感受。您似乎在抹去您身上的我。我很痛苦,您對我的指責與稱讚都不再重要:您不再像從前那樣看待我,我只能哭泣著目睹自己的毀滅。

您向我說過您如何感激一位女子「無條件無要求」的愛。如果您想一整天往水裡吐痰,愛您的女子就應當一整天留在那兒,不發一言地看著您向水中激起漣漪:既然這麼做讓您高興,她就應該為此感到快樂。

如果您想每天都這樣度過,這位愛您的女子也將每天陪著您。您還補充說,我不會這樣留在那兒。我必須承認我做不到。首先我會試著打磕睡,或同時幹些別的事。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告訴您,這麼做很傻,您不如來吻我。然後我會站到您身邊效仿您所做的事,與您一同吐唾沫,並來一場比試,看誰能激起最大或最小的漣漪。老實說,您會一整天留在我身邊看我這麼做嗎?

在科西嘉島,有次我在灌木林中騎馬漫步,走了很久,忽然來到一條空曠的路上。我勒緊馬疆,俯身至它的頭下方,在兩株野草毒樹間依稀可見我的身影:我將兩朵粉色牡丹捧在胸前。真希望您也在那裡,嗅到密林的芬芳。您會理解我對荒野的愛,會如我一般單純而狂野,會與我相戀。我緊緊抱住馬,將牡丹折斷。不會有人來愛我所愛。

在威尼斯,夜色中的貢多拉上,運河散發著惡臭,三色燈籠下傳來嘶啞嗓音吟唱的《我的太陽》,在死寂悲傷的宮殿旁,我因孤獨而哭泣,深知您不會同我沉浸在這種病態的魔力中。

在高高的山巒,我如夢般沿著陡峭的雪坡滑行,想將這美妙的一幕留在心間,當回到您身旁時,讓您也欣賞到這樣的畫面;我努力尋覓最熱情的詞句,讓您也能分享我的喜悅,並激起您與我同行的慾望。但您很快便聽不進我的話,換上一副陰沉的表情。

我想帶您去看舞蹈演出,去聽獨一無二的音樂會。我全心全意想討您歡心,若您會感動,我將備感幸福。然而您拒絕了我,不願再來看我了。

無論我在哪兒,您都在我心裡。我所有的感受都由您掌控,它們充滿悲傷,因為您不在那裡。我嘗試將其中的所有細節都保存下來,好原封不動地呈現給您。難道你從未感受到我試圖讓您體驗這一切的熱情嗎?我想將您永遠留在心裡,讓您感受我所感受到的,讓自己在您不在身邊時一片空白:眼中折射的微光,身體舞蹈的姿態……

如果我身處美妙的境界,而您不在場,我就會焦躁不安。成功讓我滿足,是因為可以與您分享;煩惱不再沉重,是因為可以對您傾訴。我想做更多的事,更多更多,給您帶去我不斷累積的「財富」。

夜晚,在往常總是匆匆而過、目不斜視的巴黎街道上,我試著去愛上您所愛的事物。像街上所有的情侶,我羞澀地用手臂挽住您;然後好奇地以您的方式去感受,我愛上了霧的香味、擦肩而過的人群、少女的喧鬧。一貫討厭在公共場合流露感情的我,在昏暗的街道上,以愉悅的心情——一種充滿禁忌的愉悅——回應您的吻,它們並不令人「舒服」,卻十分甜蜜,因為您喜歡它們。

夏日炎熱的午後,在我那間小屋的沙發上,我們吟唱情歌,都是十幾年前的舞曲,歌詞愚蠢可笑,而我又不夠感傷。但在多愁善感的您身邊,我也會被這些簡單的曲調所打動,就如同所有被粗俗情歌俘虜和感動的人們。一首《夢的探戈,愛的探戈》讓我與您更加親近……

我想讀您讀過的、見您見過的一切。

謝德慶藝術作品

藝術/生活一年表演1983–1984 (繩子) ,謝德慶和藝術家琳達·莫塔諾在腰間用一條8英尺長的繩子綁在一起,卻相互不接觸一年。

謝德慶的第四個一年行為,副題為藝術/生活(Art/Life),是與Linda Montano合作的。他們二人在一年的時間裡,以一條約2.43米長的繩子連在一起,同時,他們盡量避免實際的接觸,這樣可各自保留自己的空間感覺。謝德慶與Montano在作品開始前互不相識。但從作品開始後的一年中,他們從未分開過。通過照相和錄音帶,每天他們都一起記錄下他們的時間。他們必須目睹對方洗澡、拉屎,有一次謝德慶正在洗澡,渾身都是泡沫,Linda跟他發生爭執,發瘋的跑出房間,把謝德慶也拉了出去,給他氣壞了。總之,因為兩人的生活習性相差太多,這一年中,他們爭吵不計其數,謝德慶覺得這個第四個行為藝術的難度遠遠超過了前三個。

第四個一年藝術讓我們思索人類關係是如何起作用的。第一個和第三個一年行為則展示了與世隔離或與之對立的自我。這件作品探索了親密的界限,什麼使得兩個獨立的人成為夫婦?他們如何面對另一人和周圍的世界?保持這麼長久的接近,對他們又意味著什麼?對於這種接觸(這裡體現為他們拴在一起)和隱私(這裡體現為他們不實際接觸),我們如何商討我們的需要?自我在哪裡結束,而他人又從哪裡開始?兩人能保持多麼近的接觸,始終保持什麼樣的程度才能使雙方都有陌生感?

但您對我僅以隻言片語匆匆帶過,好像這些都與我無關。只要有人談論起愛情,我便想起您的愛,並浮起微笑;當有人談論起「男人」以及他們對「女人」造成的傷害,我仍會保持微笑,認為您不屬於那些「男人」。

但這還不是愛您,因為我還想再充實自己,因為不想把自己毀了,變成不再成長的附庸,只知沉迷在對男人幼稚的仰慕中,任其擺布。

男人身上很奇怪的一點是,當他與相愛已久的女人結婚時,便會為道德和社會規範所困擾。他會因這位女子堅強、獨立和有主見而愛她;但當想到與她結婚時,他本能中的控制欲和自尊心,以及對「他人會如何談論」的擔憂,就將她的堅強曲解成叛逆,獨立曲解成驕傲和壞脾氣,有主見曲解成自私和要求高。

他指出生活是由日常瑣事組成,我們必須屈從於此,養成庸常的「心態」。事先明確各自的角色是件好事,因為婚姻不是兒戲。男人在妻子眼中應獲得尊重與愛慕,他會用溫柔的語氣說不能去這裡或不能去那裡,要這樣做而非那樣做,因為大家都是如此;而妻子會回答:「是,親愛的。」

當與朋友一道時,她會如同身處整齊劃一的合唱中一般用驕傲的語調反覆提起:「我的丈夫。」她驕傲並喜悅地說出這幾個字,彷彿驚訝於她終於能躋身有資格說「我的丈夫」的女人之列。每位妻子都爭相歌頌她「丈夫」做了什麼,說過什麼;「丈夫」的關懷或責備,都被她們視若珍寶地展現給年輕女子。對於任何問題或話題,她們的回答必然是:「我要問問我的丈夫」或「我丈夫說……」

就在我寫這幾行字時,聽到附近露台上一群美麗的年輕女子在熱烈而愉快地聊天。我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麼,但能夠分辨出其中反覆出現的音節「我的丈夫」。當我在散步途中或用餐時與她們偶遇,聽到她們隻言片語的談話里,「我的丈夫」這幾個字從不缺席。

女人真的必須變成只能依賴「丈夫」來思考嗎?人們也許會笑我,認為我是出於懊惱才出言諷刺。但我真的煩透了所有談論自己丈夫的女人。

您信中的不少言語激起了我的這些「女性主義」思想。還有,您是故意裝作不明白我為何要討回自己的照片嗎?並不是自戀地認為它們會讓您思念我,打擾到您的新生活:日復一日的生活將很快磨掉過去的痕迹。我也並不是遵循戀人們分手的傳統。我可以把過去的東西全部留給您,因為它們對我不再有任何意義。只是,我想到了您的妻子。

如果您從未與她提起過我,我可以理解您,因此您也不該留有我的任何東西:這是可能會被她發現的尷尬秘密。如果您與她說起我,我想到您可能使用的語氣便會感到難受,一如您過去對我說起您愛過的其他女人。

您提到與其中一位的分手時說:「我受夠了。」您的眼睛變得冷酷;您的聲音乾澀、嘶啞,似來自喉嚨深處;您直直地盯著遠方。這是無法辯解的理由,如同人們在飽餐一頓後,離開餐桌時的說辭:再堅持下去便是錯誤。片刻之後,您揉了好一會兒眼睛,帶著發自內心的嘆息補充道:「她結婚了,我真心地祝她擁有全部的幸福。」

我不知道我們為何會在意分手的戀人如何談論自己。是出於自尊心嗎?我們不希望自己與他人混為一談。所以,此刻,我更希望您從未談起過我。

但我的照片或許會被您的妻子發現。您說會為這個發現可能對她造成的痛苦「負責」。我不希望您來「負責」。這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女性自尊。我能想像您如何安慰她:您會更加溫柔、深情、體貼;您會用愛撫來讓問題消失:您會設法「解決」。您能意識到這些給我帶來的羞辱與怨恨嗎?我不願您因為我而去這樣安慰另一個女人。

您為何問我:「是否有一個讓您感到為他而生的男人?」人們總是對女人說:「您是為那個男人而生的。」而對男人說:「那個女人是為您而生的。」我們是否見到過「您為她而生的那個女人」?

對男人而言:一切似乎都是為他而設……世上甚至有一個為他量身定製的女人,他們的結合在出生前即註定好了。「為您而生」這句話暗示著順從與屈服,而女人的幸福似乎就取決於此。多令人奇怪啊:女人是為男人而生,而幸福將屬於她男人難道不幸福嗎?

還是說男人的幸福就取決於他是否體會到為他而生的女人屈從的溫順?當男人撫摸一隻漂亮的暹羅貓時,他是否想了解貓咪清澈的眼睛在訴說著什麼?還是認為只有撫摸能觸動這隻生靈?

我覺得緣分天定的想法十分美好。好像有一個日本傳說講到,月神會在新生兒的腳上系根紅線,將未來的丈夫與妻子連在一起。人們看不見這根線,但被連接的兩人會相互尋覓,一旦找到,便能獲得人間的幸福。也有人沒能找到,生活就不得安寧,只能孤老一生:他們的幸福只在來生,他們將會看到與之紅線相牽的人。

不知道我是否能找到連接著我的那根紅線,也許這個傳說與其他傳說一樣,是一種詩意的安慰。為他而生的那個人,難道不是我們願意接受自己正是為他而生的那個人?我的那個人,曾經可以是您。

______

本文經出版社授權,摘選自《我選擇獨自一人》

推薦語:這本書是法國天才女作家瑪塞爾·索瓦熱奧生前出版的唯一作品《我選擇獨自一人》,索瓦熱奧在自己的作品出版後不久,便不幸告別了人世,但是這本「挑戰生命純凈火焰」的尊嚴之書在之後的八十餘年間,依然持續感動著世界各地的萬千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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