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道,這一切,對於她都是未知數
夜雨便是在那天離開。沒有朝霞的清晨,只有梔子花在雨水中清透可愛。從竹屋一路走到山路的分岔口,夜雨都沒有說話。他總是在這樣的時刻靜默至深,如同腳下青草,明明被踩壓得疼痛萬分,也默然無語。我跟在他的身後,一路沿著泥濘的山路走去,路兩旁的竹葉搖搖晃晃,也似離歌。這條路,曾經走了許多遍也從來沒有這樣走過,亦步亦趨,心驚膽顫。怕下一刻夜雨便要消失在這蒼翠的山竹林里,怕下一個拐角滄海桑田便向我湧來。
那一次也是雨天,他駕著馬車帶我去為我搭建的竹屋,暮雨紛紛灑落在他凄迷的發間,傾世動人的清俊。那一次他沿著蜿蜒的山路走來,我在山的另一頭等,他看見我一臉如釋重負的笑容說,以後有你日日這樣等待,哪怕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回家來。那天他沿著山路追來找我,手腕上磕破的傷痕留著淋漓的鮮血,灑了一路,他顧不得疼痛,只說,小傢伙走丟了怎麼辦才好。
那道傷口如今還在,在白色的袖口裡暗沉的紅色若隱若現。狐王若是愛至心切,也會有去不掉的傷疤。夜雨,其實我也知曉你的無可奈何,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淡然地接受。你的離去如同陣陣的鐘鼓聲,敲在心上沒有撕心裂肺,只是一陣陣的鈍痛,彷彿抽絲剝繭般地吸走了生命的所有光彩。夜雨在那棵枝葉繁茂的竹下轉過身來,他說,該走了。他說,該走了。簡簡單單的別辭,連讓我好好照顧自己的應景話也不捨得開口。
若是再不能相見,我們以後怎樣於彼此都是不相干的鈍痛。而痛在我們心裡,誰又知道他鄉明月下的另一個人是瘦了,乏了,累了,還是傷心了呢。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有雨水落在舌尖,帶著纏綿的苦澀。冷冷微風裡煙水茫茫,夜雨驀然轉身的那刻,他的腳下長出一片淺草,水綠色柔軟,一路蔓延。夜雨曾經說過,狐族有一種草,每當有人別離心傷時,那種草會隨著離人的腳步一路生長,彷彿送別之人一路跟隨。
他說過,那種草叫離草,情之深切時才能看到。夜雨,那一日,離草滿園,長亭卻不知何處,其實把酒言歡又如何,你的背影終究要在天涯消失,萬水千山也會這樣寂寥了。任何時候得到太多,就會失去得更多。浪漫的愛情故事抱著太大的期望,終究還是以失望落幕。秋天,本該收穫的季節,而她的愛情在秋天得到收穫,卻沒在秋天得到結果。一個季節還沒走到終點,陪伴在身邊的人卻早已踏上遠去的腳步。她經歷過無數個秋,唯有這個沒有他的秋,成為她最失落、最難忘的一個個秋季。
她哭了,那一天。他消失了,不留任何音訊,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他要離去的原因。她不知所措地跑遍了他們曾經到過的地方,瘋了似地滿大街尋找,絕望此時暫據著她整個人的思維。是不是走了,散了,就該結束了?她拚命想抹去這段記憶,想抹掉殘留在細胞的他,但記憶在心裡瘋了似的狂長。兩個人的世界,習慣了對方的關懷,少了他,心裡就像空缺了一大塊。
她的預感告訴她,他不會再出現了,不會再有人像他那樣,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剩下獨自在秋天徘徊的她,悠悠地走在過去兩個行走的路上。身邊的景物還沒有改變,但每一處無不在勾起對他的思念和回憶。雖說已成為過去,距離已是轉身,越離越遠,變成塵封的記憶,緊鎖在腦海的最深處。每一片葉子,訴說著曾經的往事,每一片葉子,似一顆思念的心,傳遞著對過去的懷念,對未來的期盼。
她沒有再對任何人動心,她沒有再愛的勇氣,她沒有信心獨自走完這個秋。是該繼續等待、還是去尋找、還是該重新開始。等待,會有結果嗎?誰都不知道,這一切,對於她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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