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呼嚕聲的科長為啥也打起了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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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說｜假呼嚕

立冬後，深夜的科爾沁草原萬籟俱寂，除了警戒執勤的哨位，整個宿營地都在沉睡，不颳風也依舊寒冷。

凌晨一點，輪到上等兵小楊為帳篷里的取暖爐添煤塊，他穿上棉衣抖著腦袋讓自己清醒，輕輕地往爐膛里添煤，那個謹慎呦，像是在反覆練習，只為不發出任何聲響，吵醒戰友。儘管他慎之又慎，可煤夾子與煤塊之間輕微的摩擦聲，還是讓他不滿意。

小楊裹了裹大衣走出帳篷，胸口咚咚地跳動著，他要完成今晚「最艱巨的任務」——為藍科長帳篷里的爐子添煤，但又不能驚動他。

大伙兒都知道藍科長神經衰弱，睡得很輕，丁點兒聲音都會驚醒他。對於剛被選調到宣傳科任放映員的小楊來說，如此重要的信息，他當然熟記於心。

離藍科長的帳篷也就三五步，對於小楊來說卻很漫長，他分明記得在分配帳篷時，藍科長那句隨口說出的玩笑：「睡覺習慣說夢話、打呼嚕、磨牙、放屁的都自覺點啊。」小楊和其他人都自覺地選擇別的帳篷，雖然小楊睡覺很安靜。

本來手一撩就能打開的帳篷簾，小楊卻用了一分鐘。天氣那個冷啊，手凍得很僵硬，進了帳篷，他放棄了搓手取暖的想法，因為帳篷里除了均勻的呼吸聲，安靜得像一幅畫。

小楊攥握手指來化解僵硬，握緊火爐上水壺的提把，輕輕地把水壺移放在地上，貓著腰用火鉗往爐膛里添煤，一塊、二塊、三塊……動作是那樣輕、那樣慢，和自己呼吸非常合拍。每添一塊，小楊的目光總情不自禁地移向藍科長，在確定沒有驚擾他後，再添加下一塊。

順利極了，小楊舒了口氣，只差最後一步了，那就是把水壺放到爐口上。萬萬沒想到手腕一酸，在壺底與爐口接觸的一瞬間，一串水滴歡快地從壺嘴溢了出來，水滴墜落在通紅的爐盤上，嗞嗞嗞……跳躍著、滾動著發出刺耳的聲響，不一會兒就蒸發成一團水氣。

儘管貼近滾燙的爐子，小楊的心卻瞬間冰凍。藍科長被刺耳的嗞嗞聲響吵醒後，輕嘆了一聲，並對著小楊笑了笑，披上大衣走出了帳篷。嘆氣的聲音很輕，輕得可能連藍科長自己都沒察覺，然而在小楊的心頭卻如同炸響了驚雷。「這下壞了」，小楊心裡想著，苦笑了一下作為回應，甚至來不及說抱歉，便狼狽地逃離了。

回到自己的帳篷躺在床上，小楊失眠了，腦海中反覆響起藍科長的那聲嘆息和微弱光線里的笑臉。

一連幾天，藍科長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可藍科長越尋常，小楊就越想躲避他，小楊越想表現得自然些，卻越讓人覺得彆扭。

終究熬不住苦悶，小楊向王幹事吐露了心聲，王幹事覺得小楊的顧慮很多餘，但也交待他盡量避免再次吵醒科長。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一頂四處漏風的帳篷。一陣風吹來，小楊的顧慮就吹進了藍科長的耳朵。藍科長可是老基層了，小楊的變化逃不過他的眼睛。

又輪到小楊值班，風把帳篷吹得呼哧作響，小楊的臉被凍得生疼，儘管王幹事白天給他吃了「定心丸」，但他腳步依舊沉重。

站在帳篷前，小楊猶豫不決來回踱步。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忘卻了寒冷，可爐子不等人，不及時添煤會滅的。想到這裡，他硬著頭皮打開帳篷簾，動作依舊輕慢，可帳篷簾封條發出的嗞啦聲卻顯得那麼刺耳。

豁出去了！小楊小心翼翼地進了帳篷，他分明聽到了忽高忽低的呼嚕聲，這聲音不正是藍科長不能容忍的嗎？「會是誰在打呼嚕呢，要不要去叫醒他？」借著火爐微弱的光線，小楊邊觀察邊思量著。

循著呼嚕聲，探尋的目光定在了藍科長身上，打呼嚕的竟然是藍科長自己？小楊緊繃的神經像冰塊一般慢慢融化了，在不知不覺中身體也不僵硬了，就連添煤的動作都輕快多了。

一連多日，小楊添煤時，總能聽到藍科長的呼嚕聲。走出帳篷，小楊才恍然間發現，原來大草原的月亮那麼圓，星星分明在對他眨著眼睛，就連自己的影子都可愛極了。

聽著小楊的腳步聲漸遠，藍科長睜開眼睛，打開手機的記事本，邊思考邊記錄著：「95後」官兵生性敏感、做事機警……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照在藍科長滿是胡茬的臉上。當《新時期官兵關係的幾點思考》提綱草擬完成，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上揚，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第二天，藍科長夜查歸來，鑽進小楊的帳篷，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習慣性地為王幹事掖掖被角，把小楊露在外邊的胳膊輕放到被子里……聽著這熟悉又親切的呼嚕聲，藍科長覺得比自己的假呼嚕自然多了。取暖爐噗噗往上竄的火苗，映紅了藍科長滿是胡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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