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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璇:用懷舊的心,拍最摩登的上海

在攝影圈子裡,熱衷於拍攝城市風光,尤其是高樓攝影的朋友們被稱為「爬樓黨」。在相機快門按下的那一瞬,無論追求的是「樓高望不見」的刺激,還是「一覽眾山小」的霸氣,都在清脆的「喀嚓」聲後凝固在屬於光與影的旋律中。

我們今天的主人公Allen Yao(姚璇)便是在上海頗有盛名的爬樓黨,跟隨他的講述,這一幅幅震撼人心的光彩影像背後,故事同樣精彩……

姚璇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下文用圖版權歸屬視覺中國)

爬樓「有毒」

不過Allen並不是專職攝影師,他的本職是一名物流設備銷售,而他舉起相機的初衷,也不過是為了「拍拍自家的娃」,記錄下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點滴樂趣,但一次偶然的拍攝經歷,讓他中了一種名為爬樓的「毒」。

大約3年前,Allen在上海虹橋拍凌空SOHO時結識了一位朋友,雙方一見如故,聊得十分投機,那位朋友當即就說:「走!不要在地面拍了,我帶你去看不一樣的風景,你肯定喜歡!」

隨後,他帶著Allen去爬了當時還在建的外灘SOHO,也的確如這位朋友預料的那樣,從高空中俯瞰的宏大「上帝視角」,讓Allen為之深深震撼。

他感慨說,難怪有那麼多酒吧和餐廳喜歡選擇高樓加玻璃落地窗的裝潢。自此,他的爬樓之路一發不可收拾,也為了爬樓做過不少旁人眼中不可思議的瘋狂舉動,比如假扮農民工——

十分知名的M廣場機位自物業「嚴打」整治後,想要再登頂拍攝幾乎是難於上青天,某一日,上海風和日麗,天氣晴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思,Allen又帶上了設備打算去碰碰運氣,結果剛到樓下,就被趕了出來。

抬頭看看那絕佳的天色,不死心的Allen心生一計。他發現,在B廣場工作的工人可以自由進出樓道,於是他用身上的名牌外套「賄賂」了一名在此工作的農民工,在工人下班後,換上了他們髒兮兮的工作服,搞得灰頭土臉,至於相機,則在包裹嚴實後藏進了工人的塗料桶。如此暗度陳倉,他成為了M廣場嚴打後登頂拍攝的第一人。

不過故事並未就此結束,反而有了更戲劇化的發展。每每想到此事,Allen自己也是頗感好笑:「我回來後將這個經驗分享給了我一些想去M廣場但上不去的朋友,他們也都操作成功,後來B廣場的人奇怪,怎麼工人都不做事,在那邊用那麼好的相機拍照,這個秘密就曝光了。以至於後來進去的人全部都要嚴查證件,臉上太乾淨,沒泥巴的,有嫌疑;戴著眼鏡的,有嫌疑;背著大包的,也有嫌疑……」

至此,B廣場再度成為了爬樓黨們的傳說。

「一個好攝影師首先要做個氣象學家」

借著銷售工作上班時間相對自由的便利,Allen幾乎每天都要去爬樓拍照,尤其是到了上海最好「出片」的「水晶天」,更是他扛著相機樂此不疲地往返於高樓廣廈間的時節。

所謂「水晶天」,也就是上海的夏季。據Allen介紹,從氣象條件來說,這個時候上海的東南風比較多,「海面上吹來清新的風,形成『棉花糖』雲、火燒雲的概率會比較高,所以這個季節我基本上就是連軸轉,早上3、4點鐘起來拍日出,日落拍到晚上7、8點,緊接著晚上到家接著修圖,也要到凌晨1、2點。因為一旦錯過了這個季節,就得等上一年。」

如果說,水晶天貢獻的是或澄凈清透或爛漫多姿的天空色彩,那麼一旦進入晝夜溫差大的初春與初冬,上海則往往能呈現出一股「仙氣」,而營造出這份仙氣的就是「平流霧」。

平流霧是指當暖濕空氣平流遇上地表層冷空氣,下部冷卻後形成的霧,大多發生在冬春時節的北部沿海地區。平流霧和空氣的水平流動是分不開的,只要持續有風,霧才會持續長久,繼而將城市中的建築物縈繞其中,予人以置身仙境之感。

反之,如若上海東南海面的風止息下來,暖濕空氣的來源中斷,霧氣便很快會消散。因而,一年之中也就只有一周時間裡能碰上一兩天可以出片的好日子。為把握這彌足珍貴的時機,Allen只能時刻準備著,他甚至笑言,為了拍照,他儼然成了一名「氣象學家」。

「以前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只知道守株待兔,天天傻等,最後人累得不得了,但收穫卻很少。怎麼辦呢?我就去研究氣象。」經過不懈的鑽研,Allen在拍攝中運用自己的氣象知識與上海氣象局的基礎數據,成功率大大提高。

就拿2017年的平流霧來說,「60~70%的(平流霧)我都預測到了,現在我自己也組織了一個微信群,經常給群里的同好做預報,告訴他們哪天有戲,哪天沒戲。」

紀錄時光的財富

2001年,一首《喜歡上海的理由》隨著力波啤酒廣告的播出飄進了上海的千家萬戶,又傳遍了大街小巷,而歌中那句「上海是我長大成人的所在,帶著我所有的情懷」,便是對Allen「阿拉上海人」的最好寫照。

「出生在上海,我愛上海,我想記錄我活過的這個時代的上海。規劃、市容、綠化、建築、霓虹、交通、天氣、變遷等等,這些習以為常的一切,時間會讓它們都成為我的寶藏。」

但既然是為了情懷、為了紀錄,為什麼非要選擇上海最繁華、摩登的區域,而不是那些承載老上海風情的街區呢?

面對這個問題,Allen的回應尤顯他獨特的深度視角:「中國在發展,上海在發展,只有最頂尖的東西才會被留存史冊。如果只是簡單地拍一棵樹、一朵花,幾十年以後別人也可以拍,你只有把這個時代最有特色的東西給它記錄下來,你才能跟著中國一起發展,一起被紀錄。在上海,目前為止只有前五名的(高樓)能被記住,也就是東方明珠、金茂大廈、環球金融中心、上海中心和現在的浦西第一高樓白玉蘭廣場。既然只有頂尖的才會被記住,那麼就只有通過最頂尖的東西才能做到管中窺豹,才能把上海發展的精華濃縮起來,這也是我專註在上海拍攝城市風光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實上,在堅持「攝影師要比一般受眾深一點」的初衷之餘,Allen也在努力做到雅俗共賞。他說,雖然很多攝影大師的作品都會選擇用簡單的黑白灰來返璞歸真,但他並不會刻意在上海相關的作品中使用這一風格。

「因為對我來說,上海本來就是一個五彩繽紛的、吸引人眼球的城市,我希望大家能從照片來看上海的發展變遷,那也要首先『抓住』觀眾。沒人看,你的照片沒有傳播力,也很難留世起到作用。」

為了留存自己眼中的上海,Allen家中用以存儲數碼照片的移動硬碟足可堆成小山,在有些人看來,這些可能都是電子垃圾,但他卻將其視為彌足珍貴的未來史料。

「你想像一下,再過二十年,隨著時代的發展,照片里有些配角可能就變成了主角,成為了歷史的見證。比照片里的交通信號燈、人流分布情況等等,都會成為未來研究上海發展的一個素材,我覺得還是挺有意義的吧。」

攝亦有道

中國有盜亦有道的典故,爬樓雖不是盜,但也不乏「爬」在灰色地帶上的時候,因而對Allen來說,爬樓也應當是一樁 「攝亦有道」的事。

「還是要有自己的操守吧。上海現在核心區域能爬樓的地方越來越少,我們也經常自嘲說核心攝影師現在都變成外圍攝影了,因為很多人看到你發的照片就去找你的機位,其中就有一些不守規矩的。我爬樓有三個原則,第一不撬鎖、第二不能偷、第三要恢復原狀。但有些人是不管的,頂樓的鎖掉了,他們可能會撬鎖,或者在樓頂上喝酒,東西都扔在上面。」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下,可拍攝的機位就越來越少。

除此之外,在爬樓圈一直以來都存在極限爬樓和風光爬樓兩派之爭。國內大眾了解到極限爬樓或許始於2014年俄羅斯的馬霍羅夫(Vadim Makhorov)和他的朋友拉茨卡洛夫(Vitaliy Raskalov)在上海中心的驚天一爬——二人不光爬上了上海中心的頂部,還拍攝視頻和照片上傳到了網上,驚險的畫面不光驚呆了大批網友,也讓滬上多家高樓的物業管理部門如臨大敵,大大加強了對登樓人員的查控。

在2017年,Allen也短暫迷戀過極限爬樓的感覺,他坦承,「那種身體的刺激和視覺的衝擊一度讓我這個恐高症患者都欲罷不能。」但很快,刺激背後的種種隱患讓他選擇了退出。

首先是安全問題,無保護的極限爬樓攝影的確很刺激,但其刺激程度也與危險指數成正比,去年11月,國內極限爬樓第一人詠寧的意外身亡更是讓Allen唏噓不已,他感慨到,拋開自身的安全不談,這種尋刺激的方式還很容易對樓下過路的行人以及青少年群體造成危害。

「像有些潮牌,為了吸引年輕人,畢竟會找這些極限玩家合作,會引發小朋友的效仿;而且極限玩家要是有什麼物品從那個高度墜落下來,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其次是道德上的責任,可能對他人造成困擾。Allen說:「有一些玩極限的人,他們玩有些樓上的塔吊,然後拍照,回去上傳到網上,是會收到很多路人的驚嘆和點贊,照片一旦被相關的建築公司看到,這棟樓的保安就全都要下崗回家了。我拍照這幾年,上海一些知名的高樓,保安基本上都換過一波了,很多都是因為這些極限玩家。」

最後,是出於對機位的保護。「其實無論玩極限還是只單純拍風光,都會遇到這個問題,有人不守規矩,無論是出了安全問題,還是害人家丟了飯碗,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樓宇物業的嚴防死守,繼而共有機位消失。像我去年拍的很多機位,都已經再也上不去了,只能說是很遺憾。」所以,深感「傳播越廣、責任越大」的Allen最終放棄了極限拍照。

Q

A

&

您是上海人,爬樓的主要活動範圍也是上海,在您的作品中也能充分感受到您對上海這座城市的熱愛,那麼在爬樓的這些年裡,通過雙眼和相機,您看到了上海哪些令人難忘的改變和發展?

其實從歷年的照片里可以看到上海在城市綠化、交通整治、燈光升級等等,很多方面都有變化。

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前兩年,當我使用慢快門拍攝車軌形成的流水線條時,經常會出「廢片」,因為有司機亂變道、亂加塞,或者是闖紅燈、不在路口掉頭,導致車軌線條不直,不是斜的就是S型的。

但是去年上海的交通大整治力度很大,尤其是下半年開始,你可以看到我的照片里馬路、車軌都是很清晰的。那這張照片就不光是提供了美的視覺享受,也記錄了一個城市交通整治的大動作。

還有城市的景觀燈,以前我們用的都是不節能的燈泡,現在都是節能的、LED的;還有以前的路燈和景觀燈可能會追求照得很亮,但現在我們有節能意識了,可以調節控制在某個時間段亮一點,某個時間段暗一點,這些都是照片能記錄下來的。

從燈光的色彩、廣告燈牌的布置上來說,我們城市設計師的審美也越來越有格調。以前很多大紅大綠的燈光,照出來顯得艷俗,現在不一樣了,燈光柔和了,注重跟周圍建築和綠化的協調了。

再有就是環境整治上,從我的出片率上來說,上海的好天氣也的確是越來越多了。去年的片子就沒有今年出得多,因為今年天氣比較好。

想出一張滿意的成品,一般要經歷多少次踩點和拍攝才能呈現?

我幾乎是天天拍,但是你看我「年記」里,最後能稱得上非常滿意的作品,也就那麼幾十張,而且很多時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比如我去年拍的一張火燒雲,是在X機位上拍到的,一般人都上不了那個機位,更不要說在這個機位上拍到火燒積雨雲。因為一般下雨天是沒有太陽的,但這天偏偏又下雨、又打雷,還有太陽,當這層水汽非常大的積雨雲在空中盤旋的時候,通過陽光的折射,照出你平時看不到的顏色,黃色、紅色、紫色、藍色……非常豐富,可以說是十年難遇,哪怕想「復刻」同樣效果的照片也都是奢望。

可以說,爬樓黨的每一幅作品,都是我們堅持的結果,而且要時刻堅持,幾乎是全年無休吧。可能有些人覺得這些攝影作品的價格很貴,但說實在的,其實一點都不貴。

之前提到的那張火燒積雨雲,我前前後後去了十幾次,每次開車來回都是幾十公里的路,各種請假、給保安大哥做公關等等,這期間的投入,時間也好、精力也罷,都是難以單純用金錢去衡量的心血。

那你這樣「瘋狂」地去拍,家裡面理解嗎?

剛開始其實是有點反對,因為我之前也提到的,這個佔用了我很多的時間,所以我小孩子的教育問題基本都是我太太一個人在管了,她肯定是會有抱怨的。

但是當我把作品拿回去給她看,告訴她我為這張作品付出了多少,她也會理解我;當她看到我的作品被刊登在一些知名的報刊雜誌上,或者拿了攝影方面的獎項,她也開始為我感到自豪。

而且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項健康的愛好,有些人可能喜歡呼朋喚友成群結隊,我是一個很慢熱的人,在工作需要之外的場合,我並不是那麼擅長跟人對話,所以平時我還是喜歡和自然、和城市、和靜物對話。

不然如果只是為了賺錢,那肯定是選擇做人像攝影更抓眼球、更賺錢。作為我本身自己內心的感覺,我還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等待、靜靜地守候,在這樣的環境里創作。

方便透露一下2018年的拍攝計劃嗎?

我從去年開始就有了一個「200毫米記錄上海」的計劃,也就是說用長焦來記錄上海,因為200毫米有一個景深壓縮,可以把不同區的景色和你的地標建築掛起來。

我不光想記錄城市的高度,也想去記錄城市的廣度,所以只是拍陸家嘴可能會有一些欠缺。去年開始我在靜安寺等市區比較地標性的點也拍了一些。

為了這個計劃,我去年在普陀區發掘了一個首發機位,把普陀區的一些小區和上海浦東的「四件套」(東方明珠、金茂大廈、上海中心、環球金融)用景深壓縮的方式壓縮到一起,這樣可以給一個區的人留下一個珍貴的回憶。

今年來說我還要去其他區或者地標做這個計劃,甚至包括橫沙島、崇明島,這些地方都能看到四件套,然後通過一些景物把它們壓縮在一起,也是記錄每個區的東西。

(圖/姚璇 具體拍攝機位根據受訪者要求隱去)

本文刊登於《財富生活》雜誌2018年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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