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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亡已為定數

Lovesong

 21

Adele 

00:00/05:16

「如果死亡已為定數。」

這是最近一直縈繞腦海的議題。感覺這種站在醫學身旁、俯瞰眾生時的無奈,觸感越來越真實。

』For dust thouart, and unto dust shalt thou nature.』

《聖經·創世紀》里說,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

明知生命本是虛無。

你要怎樣做。

遺傳課,講到延遲顯性遺傳。

「延遲顯性是指某些帶有顯性致病基因的雜合子,在生命的早期不表現出相應癥狀,當達到一定年齡時,致病基因的作用才表達出來。」

「Huntington病(Huntington disease)就是一種延遲顯性遺傳的疾病,雜合子在青春期一般不發病,20歲之前發病的很少,大多於30~45歲發病,60歲時有94%發病。」

「患者有進行性加重不自主的舞蹈樣運動和智能障礙,舞蹈動作快,常累及軀幹和四肢肌肉,並可合併肌強直。隨著病情加重,可出現語言不清和精神障礙,並有隻能衰退,最終成為痴呆。」

老師描述癥狀,背後的PPT上附了兩張照片。

「真遺憾,這裡顯示不出動圖,本想給同學們看一下這個病的癥狀…」

說起來,雖然挺熟悉這個病,但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舞蹈症的動態癥狀是怎樣。

趁著講閑話的功夫去B站上查了查。

偶然看到一個採訪視頻,被採訪者均是Huntington disease患者的親屬。

我希望你能點開看一下。

「亨廷頓舞蹈症是一種家族遺傳病,每一個患者的每一個子女,都會有50%的機會患上這種疾病。」

母親家族患病的一位女性被採訪者面對鏡頭說:「這個病是沒有辦法治的。我也可能會有50%的機會…會遺傳到。」

「從病人發病開始,他們的平均壽命大約有15年左右。」

但很多很多患者活不到15年。他們大多並非死於疾病本身。而是死於自殺。

「如果我檢查出來是攜帶者,也是在四十多五十歲的時候發病。到那個時候估計我女兒也就剛好成人吧。」

「第一個我覺得應該立馬辭掉工作,想要首先實現父母的一個願望,他們一直想要自駕去西藏。」

「我要學會織毛衣,我要給我女兒織很多很多毛衣,要為她提前準備很多東西。」

「群裡面也有一些就是做過基因檢測,然後他們是攜帶這個突變基因的,但是還沒有發病。每天都等於是有一把刀子懸在他的頭上面。哪一天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或者是哪段時間心情特別鬱悶了,他也會以為是這個病的先兆。每天都會生活在這種不安中。」

「目前能夠檢測出來的手段,也只有基因檢測。但是基因檢測不能告訴你,你什麼時間會發病,會有多嚴重。所以有這樣一個不確定因素在,對你的人生規劃來說,還是挺困難的。」

……

遺傳是我這學期最喜歡的一門課。尤其對「臨床常見的XXX病」感興趣。

但只有把這些遺傳疾病,從人的意義上孤立出來,或把它們安放在一個「模型」上,以此想像癥狀表現,我才能安下心來接受求知過程。

然而,如果假設性地為患者境況設身處地,就會感覺宛如被迫去看一個個悲劇。

我想這些罕見癥狀對健康人來說可能更多的是好奇和難以否定的身為幸運兒的慶幸。就像旅遊,從自己呆膩的地方走出來,去別人呆膩的地方看看,驚奇而滿足,然後返程。

「當前無較好治療手段,通過產前篩查可有效避免」 這句話對已經來到人間的缺陷人群來說,太殘忍了,實在是太殘忍了。

產前篩查的確可以很高程度上有效避免遺傳病的發生。可他們是例外啊,他們是被漏掉的砂礫,他們已經來了啊。

怎麼辦?

我曾努力嘗試換位思考,但沉重感壓迫著我被迫放棄嘗試。不敢想。

人生只有一次的。轉世之說我其實並不太相信。

因為我覺得,雖說我們篤信「命運為你關上一道門,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宣揚「人人生而平等」,但無論怎樣安慰怎樣安撫,今生今世的遺憾是實打實痛徹心扉而無法改變了的。

這些一出生就被命運宣判死刑,或者終生難逃達摩克利斯之劍陰影的人,該如何面對從最開始就千瘡百孔的人生?

實驗課做的是家兔的氣管插管、頸動脈插管和尿道插管。

這註定是一個讓人聒噪又緘默的實驗。

聒噪是因為這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帶點真實性的手術。儘管規模很小,但也足以讓我們這些菜鳥大呼小叫。而緘默是因為,我們不得不再次見證,一個其實和我們本無干係的生靈,被剖開,被鮮血浸潤身體,然後再被我們親手結束生命的全過程。

怕學醫的,多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其實對此我有自己一套平衡心態的「偏方」理論。手術、實驗的時候,不能感性地看待眼前的生命。要理性地把它視為一個與感性完全割裂而獨立存在的物體或者東西,不讓自己動惻隱之心,強行冷血,如此支撐著冷靜學習操作下去。這套理論貌似還蠻有用。和一個完整的顱骨標本共處一室一整年都不帶害怕的。

但生命的直接衝擊不是理論力量能束縛住的。

這次實驗,我是主刀。

實驗完成,舉起來捏著血跡斑斑的鑷子和手術剪的雙手,伸了下腰。瞬間從腰部傳來的酸痛提醒我,接下來該處死了。

長吸一口氣。

我盯著藥品從耳緣靜脈進入血管,衝出細小的透明水流,血流時而透亮時而絳紅,無影燈照著兔耳朵好像片葉脈明晰的漸無生氣的樹葉。

我摸著沉睡的兔子,毛茸茸的,肚子尚有能穿透橡膠手套的軟軟的體溫。

雖然已經訓練自己這麼長時間了,但還是會忍不住有些難過。

記得實驗前的一個晚上,我寫下一句話。

「如果死亡已是定數,那麼一定一定要讓你做的實驗值回一個生命的價值。」

我覺得這次,我應該可以給內心一個交代。我覺得我儘力做到了在它身上學到儘可能多的知識。我覺得我可以給自己對待這場手術的態度打高分。

但實驗的成功真的可以和一個生命劃等號嗎?

用無數動物生命換取人類無恙,很自私。但我也理解,畢竟我也只是人類。而站在人類立場上來說,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但這就意味著我們從某種層面上自私地認同生命天平的不平衡。

人類對動物如此,其實人類對人類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大概是個無解問題,答案邊界無比模糊,而人類也只能麻醉自己繼續做這種智力介入的生命交易維持現狀吧?

既然死亡已為定數,那麼醫學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在見過越來越多人世間的荒涼與無奈後,會漸漸明白我們到底該以怎樣的姿態好好活著。

我覺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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