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中的北京

最新 04-01

當你老了

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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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願系頸

看到一位在北京讀書的朋友說她想帶她的爺爺奶奶去北京，我想到了我的外公。

讀高中時，每當我回老家的時候，外公總會問及我在校的情況，最後總會兜兜轉轉地說到，你以後考學就考到北京政法大學，北京的大學都挺好的。每次我就會笑著點頭，心裡默默糾正著外公的話，不是「北京政法大學」，而是「中國政法大學」，但我從來不會張口糾正他，總覺得說出來會有種不敬的意味。

但我一直能感覺到北京之於外公，有著不一樣的地位。

過年的時候，爸爸對我說，你外公說他今年要去北京，我和你媽就想如果你當初考到了北京，可能他早就去了。我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所有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瞬間聯繫起來，讓我明了了一切。

原來外公一直都想去北京，但是只要他提及，爸媽不論在哪、在忙什麼，都會立即帶他去北京，但外公一直在等待，等一個機會，他希望他能以他外孫女的名義去北京，因為這樣，他不是簡單地去了一趟北京，更重要的是他的外孫女就在北京讀書。

雖然每年寒暑假都會在外公家住上一段時間，但其實和外公也沒有太多的接觸和溝通，每次一下車，我總會先去找到外公的身影，大聲並極具熱情地叫外公一聲，之後便溜到房間內看電視或者玩手機，而外公也總是在外面找著事情讓自己忙碌。

因為沒有太多與外公的溝通和親密接觸，我腦子裡所有關於外公的想法都是片段的，還有一大部分是聽說的。

外公年輕的時候是一個讀書很厲害的人，我一直都認為之前我讀書厲害可能一部分因為我這個讀書很厲害的外公，還有一部分因為我那個當會計的爺爺。儘管外公在讀書方面極具天賦，但是迫於經濟，外公並沒有讀完高中，而那些和外公一起讀書的人，他們讀完高中後大多都成了幹部或者是校長。因此我時常會替外公感慨，很多人才因為經濟的原因而被埋沒。

後來他和外婆成立了家庭，進入一個工廠上班，外公可能是一個在多個方面都具有天賦的人，在工廠上班時，他的待遇極好。我媽媽經常說，外公給她和我姑姑提供了很好的生活，她們能在那個年代穿小皮鞋，穿小裙子，周末回家能吃到新鮮的瘦肉，還能經常去縣城吃小麵包，媽媽讀書的時候，外公還給她訂閱了各種各樣的期刊與書籍，為了她上學方便還給她買了自行車。

外公讓媽媽和我姑姑在那個年代實現了「女孩子要富養」這句話，但是外公從不嬌慣她們，媽媽說外公對她們也很嚴厲，無論是吃飯這樣的小事還是在與人交際等方面，都有外公的一套規矩。

但是，外公對於我和我弟弟卻是極好，似乎在他的外孫面前，他秉持了多年的規矩可以完全拋下，媽媽經常對我和我弟弟說，要是我當孩子的時候有你們這種在長輩入座前就入座的行為，你外公肯定直接一兩句就向我呵斥過來。

外公也是一個很浪漫的人，記得一年七夕節，我正在看湖南衛視的七夕晚會裡的汪涵和她的妻子楊樂樂秀著恩愛，突然發現外婆一直站在外面朝遠處看，我湊過去問外婆為什麼這麼晚還站在外面，外婆說她在等外公，外公去給稻田排水直到現在還沒回來，過了很久外公回來了，外公輕聲湊到外婆旁邊問她是在看天上的牛郎織女嗎？外婆抿嘴笑著，和外公搭著肩走進家門。

外婆生日之前，外公經常會悄悄地給媽媽打電話，要媽媽幫他給外婆挑一個禮物，外婆的戒指、項鏈等等很多首飾都是外公讓媽媽給她買的。外婆在前幾年前得了帕金森，但外婆是一個閑不住的人，總是會找不同的事情讓自己去干，外公為了不讓外婆勞累，總會提前去把任何外婆想做的事情做好。

在我的眼裡，外公很可愛。經常會想起幼時的一個場景，媽媽剛給我洗完頭髮，我便披著一頭還在滴水的頭髮跑到門前，對著正在庭院里坐著的外公說：「外公，你看，我洗完頭髮了，今天媽媽給我用的新的洗髮水！」外公便佯裝出聞頭髮的模樣，對著我說：「怪不得，我隔這麼遠都聞到香味了。」外公話音未落，我便跑到外公面前邊甩著我的頭髮邊說這樣會更香，於是便灑了外公一身的水。

高三的最後一兩個月，由於我沒有寄宿而是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叔叔閑置的房子里，爸爸媽媽每天晚上都要來照顧我，於是外公便從鄉下來到城裡照顧弟弟，記得一天深夜媽媽給弟弟打了個電話，旁邊的外公跟弟弟說：「你就跟他們說外公早就睡了，沒在看電視。」可是外公並不知道要壓低音量，所有的話全被爸媽聽到。

我和外公在很多方面都很像，我外婆和爸媽總會說我絕對是我外公的親孫女。我和外公一樣，特別喜歡看電視，從傍晚一直看到深夜，絲毫不覺得累，但是外公和我看的節目內容不同，外公是一個很正的人，他一般只看央視，無論是新聞還是綜藝，都只看央視出品。我和外公一樣，在家的時候總喜歡壓軸洗澡，不到臨睡前絕不去洗澡，經常我和外公就是被「群催」去洗澡的對象。我和外公一樣，都很能吃咸，每次別人說菜很鹹的時候，通常只有我和外公便會異口同聲說還好，並不咸。

外公今年65歲，身子硬朗，他心裡一直有個要去北京的想法。

可是，作為他的外孫女，我並不能如願的進入他想讓我去的學府，也未能讓他以我的名義去一趟北京。因為我，外公去北京的想法一直擱置，也是因為我，外公想像中去北京的由頭也發生了改變。

我不知道老人家內心有沒有遺憾，但很多東西都已經無法改變，作為外公的孫女，我關於他的想法有很多，我希望他一直健康，一直可愛，我希望我能滿懷孝心地待他，讓他以後能以我的名義去到別的更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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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願系頸

圖 | 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