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如煙——父親考上師範卻沒有去讀
命運
理查德克萊德曼黃金典藏三部曲
Richard Clayde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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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父親考上師範卻不去讀？
飛得更高
笑著哭
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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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6月，父親在黃陵三中讀完了初中。通過中考，因為成績優秀，他被漢川師範錄取了。那一年8月，父親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雞窩裡飛出金鳳凰了！父親被師範錄取的消息不脛而走，塆里的左鄰右舍也都羨慕不已。
在當時的世城垸鄉下，讀書的人家極少。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比比皆是。解放後，萬象更新，新政府比較重視教育，開設了公立學校。不過，因為世城垸地處偏遠，只興辦了小學，還沒有初中。讀初中，要走上十里路去永安街上。當時，世城垸學校條件簡陋，師資力量極為薄弱，教學質量很差，所以考上初中的人寥寥無幾，有時候有3、4個，有時候甚至會被剃光頭。能夠考上初中再考上師範，在當時的世城垸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了。眼看著家裡終於有人能夠跳出農門，端上國家的鐵飯碗，祖母和姑伯他們都高興異常。
這可是改變父親命運的大喜事啊！多年來，家裡經受了那麼多的不幸，大家受了那麼多的苦難，總算有點高興的事情了。再說了，這還不是一般的喜事。這是改變整個家庭命運的大喜事啊！
可是，拿著錄取通知書，父親卻不太高興。
怎麼回事呢？
原來，父親自幼就極愛讀書，總是想著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即使是面臨失學，他也通過挑石灰等勞動掙錢把學業堅持下去。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在這種困難的條件下讀書，他一刻也不敢懈怠。所以，在三中讀書時，他學習異常刻苦。再加之有一定天賦，因而成績特別好。他認為，照這個勢頭下去，自己還堅持三年高中，考上大學的希望很大。如果真的考上大學，自己就能夠大翻身。
另外，他還有個很崇高的理想：成為一名科學家。這個理想的確立，與他那個時代的環境大有關係。五十年代時，國家百廢待興，各方面急需大量人才，所以對人才，尤其是科學家特別尊重。在那個熱血沸騰、意氣風發的年代裡，在「鼓足幹勁，力爭上遊」、「五年超英，十年趕美」的口號聲中，父親和他的同學們，都把讀大學作為自己的學習目標，都把成為科學家作為自己的畢生追求。
讀大學、當科學家，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農村孩子能夠有這樣高遠的志向，顯而易見是很不簡單的。
不過，要當科學家，談何容易？要當科學家，就必須先讀高中並且考上大學。所以，師範的錄取通知書並沒有打動父親。經過思考，他決定不讀師範，而是讀高中。
讀書就要付學費、書費、生活費、雜費等等。一年下來，各項開支至少要二三十元。這在當時，一般家庭是供不起的。而當時，我們家裡經濟極為困難，吃了上頓沒下頓，急需有收入來源來解決家庭中五個人的穿衣吃飯問題。哪裡還能供父親繼續讀書？
再說了，萬一父親考不上大學，那還是要回農村種田，那麼多年來靠讀書改變命運的夢想就會落空。這對於這個農民家庭來說，也許意味著父親這一代人又不得不像上輩人那樣一樣呆在農村。這樣的結局是誰也接受不了的。
相反，如果父親選擇讀師範，既有國家補助，學費可以減免，並且只過兩三年就可以端上鐵飯碗，成為一名受人尊重的老師，家裡的經濟困難馬上就可以緩解甚至解決，整個家庭的命運立馬就會改變。
可是，在沒有人指點的情況下，年少氣盛的父親一心想著上大學大翻身，卻嚴重低估了現實的困難與風險。雖然後來漢川師範一再發來信函催促父親前去報到，但父親一直不為所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了能當科學家，父親最終堅定地選擇繼續讀高中，衝擊大學。
然而，令人扼腕嘆息的是：三年之後，因為國家政治和經濟形勢發生了劇烈變故，無數人的命運因此發生了改變，父親的大學夢也最終還是破滅了。
如果用現在的觀點去看待父親當年的選擇，我們肯定覺得父親有些不理智。但是，造化弄人。當年無數像父親一樣的優秀青年最終沒能實現夢想。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而是一代人的命運。
有很多人喜歡以成敗論英雄。但是，我覺得真正的英雄應該看過程，而不是只看結果。父親當年不讀師範而去冒險讀高中，最終未考上大學，實在令人惋惜。但是，我從不因此而看低他。相反，在替他惋惜的同時，我一直佩服他。
在如今這個物質極為豐富的世界裡，人們變得越來越功利，越來越浮躁。像父親當年那樣能夠堅持夢想、敢為夢想去冒險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在患得患失、瞻前顧後、怕擔風險的心態下，許多人變得平庸。
馬雲說了一句頗為經典的話：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對這句話，我深以為然。六十年前，父親的大學夢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實現，但是當年的他，在饑寒交迫之時，仍一心求學，敢於有夢，積極追夢，聽從內心，義無反顧。這一點，令今天的我深感欽佩和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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