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玲:一棵杏樹的命運
情深意長
葫蘆絲
杜聰
00:00/02:55
一棵杏樹的命運
娘家曾有過一棵杏樹,我記事起就有,我結婚時有,我兒子出生了還有,我兒子上小學時卻不見了。
杏樹和我同歲,比我大了半年。
娘懷上我後,從奶奶家的驢棚里搬遷在新修的窯洞里居住,正是一年裡的陽春三月。
一日,娘在茅坑裡撒尿,突然眼前一亮。她看見茅坑下方的新土檯子上冒出一棵青青翠翠的杏樹苗。
杏樹苗直溜溜端,圓圓的小杏葉特別招人喜愛。
杏樹苗生長在茅坑下方的土檯子上,不影響風水,不影響窯洞採光,爹和娘就把杏樹苗留了下來,任由它生枝發芽,自由長高。
同年秋天,糜谷進倉的時節,我降臨到人間。
幼年的杏樹苗長起來很快,比我要快多了,娘根本沒有料想到,第三年春暖花開的季節,杏樹就高出了我一個腦袋,竟然開了滿樹的杏花。
而我卻太瘦小,比起杏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一整天站在礆畔上看杏花,看得痴痴傻傻,連吃飯都要娘喊叫。
起風了,娘怕我著涼,把瘦瘦小小的我抱回家裡。我卻趁娘不注意,又跑到礆畔上了,還繞下土檯子,站在杏樹前,仰起小臉,看滿樹的杏花,一臉痴迷。
娘沒辦法,看著我,恨恨地說,若是個男孩,長大準是個盜花賊。
我聽不懂,只管看花。
遺憾的是,那年,杏樹沒有結果。
隔一年,春暖花開,杏樹又開了滿樹的花。我又開始在樹下仰望,在花下痴呆。這一年,杏樹結果了。青青的杏子掛滿了枝頭,彷彿一串一串的綠瑪瑙,誘惑著我乾癟的胃。
我饞得要死,任何食物對於我來說都是人間佳肴。那年,杏樹上的杏子成了我果腹的美味,從青皮一直吃到黃皮。
後來,我長大了,有了記憶,再不需要娘幫我回憶了。
記憶中,那棵杏樹上的杏子,是我吃過口感最好的杏子。我家所有的女人都一致認為,連同我的丈夫也那樣說。
杏子吃起來水甜水甜,吃過之後,嘴裡會留下清爽爽、甜絲絲的後味。
杏子很特別,完全熟透時,杏肉自動張口,杏核與杏肉自動分離,而杏核上不會粘扯上半點杏肉絲;杏子很特別,即使吃了青皮杏,也絕不會有酸到骨子裡的感覺,牙齒也絕不會發癢,不會有咬不動食物的感覺。
杏樹最後長到枝繁葉茂,樹冠巨大無比。每到夏天,樹冠下濃陰密蔽,絕佳的避暑聖地。
我上到初中,愛上了讀小說,每天放學,哄娘說去學習,實際上總是坐在杏樹下看小說。只要杏樹上有杏子,我看書時,一定吃著杏子,青皮黃皮通吃,我從來沒因吃杏子吃壞肚子,吃壞胃,反而吃出了濃濃的情感。
再後來,我結婚了,懷孕了,巧逢夏天,想起了娘家杏樹上的青杏。我等不到丈夫回家,一個人坐了班車偷跑回娘家,從樹上摘下一碗青杏,用清水洗兩次,坐在院子里的石床上大吃特吃。
娘看著我,抿嘴偷笑,晚上悄聲對爹講,肯定懷的是男娃。
兒子現在已經上班,英俊帥氣,一身威武。
往回追,時光太匆匆。
兒子上小學時,哥哥新修窯洞,杏樹恰好長在宅基地上。迫於無奈,杏樹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杏樹死後,龐大的身體,變成了娘煙囪里的一縷縷青煙。
一棵杏樹,從生到死,歷經三十三年,陪伴了三代人,溫暖了許多人,感動了我的心。
現在,正當陽春三月,杏花爛漫時,我突然間想起,想起娘家的那棵杏樹,彷彿懷念逝去的親人,感傷油然而生,淚眼朦朧。
2018/3/31
作者簡介
劉小玲,筆名山丹丹、玲瓏山花,陝西榆林人,70後,陝西省文化廳百名文學藝術創作人才,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榆林市黃土文化研究員,榆林青年藝術家協會會員,榆林市長跑運動協會會長,江山文學網簽約作家。
TAG:玲瓏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