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暉和他的「黃色歌曲」

「小兔兒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對現代中國人而言，這些兒歌都是溫情的兒時記憶。不過，年輕人在感受到這份溫馨的時候，卻未必熟悉這些兒歌的作者黎錦暉。

黎錦暉並不是小角色。如果研究研究中國近代文化的話，黎錦暉是繞不過的一座文化高峰。所以當梅蘭芳大紅大紫的時候，還有人為黎錦暉抱不平，說黎錦暉對中國文化的貢獻，遠遠大於梅蘭芳，言下之意就是，黎錦暉的身後不應該如此冷清——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也確實有」南黎北梅」的說法。

從音樂宗師的角度來看，黎錦暉培養出來的弟子也是人才濟濟。周旋、王人美、聶耳都曾經是他的弟子。

不過，黎錦暉一生的藝術生涯，卻總是陪伴著罵名。比如他的經典之作《桃花江》，就遭受過不少人的咒罵。在1982年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的《如何鑒別黃色歌曲》一書中，作者還做了非常激烈的抨擊：

「《桃花江》一曲中，表現的是一位男子遇到一位女子，『立刻中了意』，『動了情』，而這位女子也就欣然同意。歌曲中還讚歎『美人窩』里美人多，而這些『美人』被描繪成可以任由人挑選的對象。這是讚賞美么?不是：實際上，它所讚賞的是婦女被當作商品的現象。」

其實對黎錦熙的批判，早在1932年就開始了。當時，署名為「黑天使」的一位左派青年發表了兩篇文章：《黎錦暉的「芭蕉葉上詩」》和《中國歌舞短論)。「黑天使」把黎錦暉的歌曲稱為」黃色歌曲」，並指責黎錦暉：

「說到中國的歌舞，不免想起創辦這玩意兒的鼻祖：黎錦暉，不怕苦，帶領了一班紅男綠女奔東奔西跑，國內國外，顯了十幾年的軟功夫，佩服！佩服！

「香艷肉感，熱情流露，這便是十幾年來所謂歌舞的成績。

「口口聲聲唱的是藝術，是教育.......唉，被麻醉的青年兒童，無數!無數!」

「黑天使」是誰?其實就是聶耳，也就是黎錦暉的弟子。他們之間的關係在70年代得到一些知情者的證實。黎錦暉的兒子黎澤榮分析，「現在還有一些音樂史學家撰文說，從聶耳的那麼多作品裡，不少地方可以看到黎派音樂的影子，甚至在國歌里，還使用了黎的疊音手法。」

但隨著」黑天使」的這一次進攻，激進的年輕人開始持續地批判黎錦暉。從此，黎錦暉就成了「黃色歌曲的鼻祖」，「黃色歌曲之父」。

後來，人們在為聶耳寫書立傳的時候，都不敢說黎錦暉就是聶耳曾經的老師。

聶耳，也從此被看成是第一個提出「黃色歌曲」的人。

有意思的是，如果對照「黃色新聞」最原初的定義，流行歌曲還真帶有「黃色」的特徵。因為所謂的「黃色新聞」，並不只是色情的新聞，而是包括那些極力煽情、刺激感官的新聞，比如兇殺的內容、煽動民眾情感、刺激感官的內容，當然也包括桃色事件等情色材科。

而黎錦暉的歌曲以及一些流行歌曲，確實也不免帶有煽情、刺激感官的特色，被聶耳稱之為「黃色歌曲」也就不奇怪了。

不管如何批判，黃色歌曲還是難以禁絕，即使「黃色歌曲鼻祖」黎錦暉的歌曲也同樣在流傳。

據黎錦暉的兒子黎澤榮回憶，1934年上海《大晚報》主辦」歌星大賽」的時候，參賽歌手選唱的歌，百分之九十都是黎錦暉的作品。上海的百代、勝利、麗歌等大唱片公司都以能約到黎錦暉的作品為驕傲，每個公司的大堂上都高懸黎錦暉的巨幅畫像。

在1950年召開的全國首屆文代會上，毛澤東見到黎錦暉的時候就說：「黎先生，我們還是鄉里鄉親呢(黎錦暉也是湖南人)，你的那首『桃花江是美人窩』是很出名的呵。」可見這首歌曲的流行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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