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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狀元郎到實業家,他以一人之力救一城百姓……

張謇

他是著名的狀元實業家,他用企業之力建設出「中國近代第一城」。創業時他也曾「為五斗米折腰」,但心中從未忘記「聖王之道」,創業成功後,他即刻用企業養百姓,以一人救一國。

清末民初,皇帝無實權、朝廷無作為,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他以企業家的身份行皇帝總督的職責,為通州城(今南通)的百姓帶來了生活的光亮與希望……

「以企業家之力,辦社會化之事。」

當中國絕大部分老百姓都還不知道什麼是「城市」的時候,南通人已經過上了城市人的生活。

南通人早在20世紀初就生活在有育嬰堂、學校、工廠、公園、劇院、圖書館、醫院、養老院、公墓的「現代化」城市之中,而這一切都歸功於一個人——「狀元實業家」張謇。

早在創辦第一家企業「大生紗廠」時,張謇就已經規划了一套完整的生產體系。而「大生紗廠」也與其他地區的紗廠不同,其產品拒不外銷,在當時採用的營銷方針是「土產土銷」:在南通當地生產,在南通當地銷售,工人也全部採用當地人。

這套生產體系使當時的南通成為一個接近於自給自足的「小國家」。

不僅如此,張謇主要的精力除了在經營企業外,還在思考如何「以企業養百姓」。

張謇用興辦企業得來的收入全部投入到城市建設之中,除了育嬰堂等基礎設施,交通、農墾、水利,張謇也是一樣都沒落下。

為了給南通當地人一個穩定的就業來源,張謇還創立了通海墾牧公司,築起攔海壩,先後造田十二萬畝,僅此一項便前無古人。

本著「道路交通為文明發達之母」的思想,張謇又開闢道路、興河運,1901年創立了大生輪船公司;1904年建設天生港及其碼頭倉庫,開通通申線接軌上海;為了加強唐閘與港區之間的聯繫,張謇還修建了港閘公路……

在發展實業過程中,張謇深深地意識到員工們的專業技能還遠遠不夠。於是他開始大力興辦教育,希望以「教育救國」,讓更多的人學到更多的知識,投入到經濟建設上來。

如今國內知名高校復旦大學、南通大學、揚州大學、河海大學、上海海洋大學、同濟大學、東南大學、東華大學、蘇州大學、揚州特殊教育學校(中國第一所特殊教育學校)等前身都與張謇有關。

中國上海海洋大學深淵科技中心聯合多家民營企業研製的中國萬米級載人深淵器「彩虹魚」號科考母船:「張謇號」

「一個人辦一縣事,要有一省的眼光;辦一省事,要有一國之眼光;辦一國事,要有世界的眼光。」正因張謇如此眼光,才令他「規劃」下的南通成為近代城市建設的模本,成為享譽中外的「中國近代第一城」。

「仰天俯地,一籌莫展。」

張謇創業歷程並非一帆風順。

在剛剛開始創辦的44個月中,大生紗廠的招股集資歷經曲折,幾次瀕臨夭折。

「狀元」出身的張謇卻在集資過程中頻頻碰壁。當年那個彈劾李鴻章的翰林、那個痛斥袁世凱的名士,在摘下士大夫的頂戴後,變得「一文不值」。

「奔走寧滬,圖別借公款,不成;圖援湖北、蘇州例,以行廠機器抵借,不成;告急於各股東,不答。」區區25萬,直到紗廠開工之時,也沒能湊夠……張謇的事業幾乎陷入絕境。

這一天,張謇在上海籌資又失敗了,正當他收拾行李準備趕回通州時,卻發現自己連回家的旅費都沒有。

無奈,他跑去報館,求登廣告,寫明自己會在四馬路賣字三天,以賺取歸家旅費。來看「狀元郎賣字」的市井之人不計其數,在他面前出言挑釁、侮辱諷刺的比比皆是。

他曾在寫給劉坤一的信中談起內心煎熬:「三載以來,謇之所以忍侮蒙譏,伍生平不伍之人,道生平不道之事,舌瘁而筆凋,晝慚而夜椣者,不知凡幾。」

為了經商,張謇不得不將自己四十多年來堅守的孔孟之道扔在一邊,說了不知多少「違心話」,做了不知多少「違心事」,這在他看來,如同將他的心捧在火上炙烤,痛不欲生。但當旁人問起時,他都會咬牙堅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最艱難的時候,張謇每天傍晚都會與一二朋友結伴徘徊在泥城橋的路燈下思考出路,然「仰天俯地,一籌莫展。」

山窮水盡之際,張謇最終決定採用助手沈敬夫的建議,破釜沉舟,用棉紗的收益來購買棉花,以維持運轉。

誰也沒有想到,那段時間棉紗的市場銷量極好,以此模式經營的第一年就回了本,此後大生紗廠走上正軌,慢慢長成了後來名滿天下的紡紗廠之一。

「三十年科舉之幻夢,於此了結。」

原本可以叱吒朝堂的「狀元郎」緣何放棄高官厚祿,走上被當時讀書人都看不起的經商之路呢?

事情還要追溯到1898年的一天。

那日,45歲的張謇風塵僕僕的趕回京城銷假,未料京城正陷入一場動蕩。由康有為、梁啟超牽頭的「百日維新」運動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風波迅速席捲了整個皇室與朝堂。

彼時的張謇倚靠在相國翁同龢麾下,北洋大臣李鴻章和兩廣總督張之洞曾爭相禮聘,卻都請不動這個清心寡欲的張季直。

「南不拜張北不投李」,剛正不阿的張謇寧願投在有職無權的翁同龢麾下,也不願讓自己踏入權貴圈的聲色名利場。

意料之中的,有職無權的翁同龢在這場風波中被慈禧太后革職,並被「攆出京城」。這是趕回京城的張謇聽聞的第一個消息。

翁同龢乃同治、光緒兩代帝師,在張謇心中是一位人品貴重的朝堂「清流」,卻在最後的政治生涯中仍免不了淪為政治犧牲品。

心寒不已的張謇當即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願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不願居八命九命可恥之官!」

從此,張謇「三十年科舉之幻夢,於此了結。」,他辭官回鄉「棄政從商」,這才有了後來絢爛輝煌的「教育救國」、「實業救國」之路。

「天地之大德曰生」

然而不幸的是,「大生紗廠」最終成了近代民族工業中一朵轉瞬即逝的煙花。

1921年,因以企業財力無法承擔其他公益產業的經營,再加上市場突然「棉貴紗賤」,大生很快全面破產。張謇也在破產後不久,死在了巡視提拔的路上。

「他做了三十年的開路先鋒,養活了幾百萬人。終因他開闢的路子太多,擔負的事業過於偉大,他不能不抱著許多未完成的志願而死。」胡適說。

朝廷所賜「樂善好施」坊

張謇出殯時,通州城內的百姓們都自發去送他。可見張謇「以企業家之力,辦社會化之事」雖然失敗了,但依舊是「崛起於新舊兩界限之中的過渡時代之英雄。(梁啟超)」

文革時,張謇墓不幸被毀。世人見到,這位造福了一方百姓的「狀元實業家」的陪葬品唯有一頂禮帽、一副眼鏡、一把摺扇、一對鉛制小盒子,裡面分別裝著一粒乳牙和一束胎髮……

「大生」,這個伴隨了張謇一生的名字,取自《易經》:「天地之大德曰生」。亂世之中,張謇捨棄小我,為天下人謀生存,此之大德,當生生不息。

張謇「以企業家之力,行社會化之事」的精神仍值得今天所有的企業家們學習與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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