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喬木》，科技時代也有蓋茨比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作者菲茨傑拉德，曾在自己的散文集《崩潰》中寫下令人疑惑的句子：「毋庸置疑，所有生命都是一個毀滅的過程」。

蓋茨比無疑代表了那個時代最直接的精神訴求：賺到更多的錢，獲得更高的地位，通過自己的努力，儘快從一個nobody變成somebody。然後，帶著擁有的一切去追回過去，救贖回憶里被侮辱與被損害的自己。

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

從某種意義上說，過於強烈的理想，本身就是帶有毀滅性的。硬糖君最近在追電視劇《南方有喬木》，越看越覺得，男主角時樾，不就是一位科技時代的中國蓋茨比？

他出身農村，在軍校因為論文失竊而被開除。經過地獄般的歷練，他躋身上流社會。燈紅酒綠，盛席華筵，他要做的，表面看是復仇，內里卻是拯救曾經的自己。

這是國劇不常見的男主人設，他白日為人，夜晚當鬼。作為時樾的一生都是不斷受難然後被拯救的一生，是顛沛流離的一生，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從時俊青（改名前）到時樾不是從青澀到成熟的正常過程，而是被摔碎，再粘貼。被摧毀，再重建的面目全非的過程。

一如他心底深處最撕心裂肺的吶喊：「以前你捅的那刀，捅在這裡，這麼多年，我死不了活不成」。

而如果說黛西是蓋茨比美國夢的化身，南喬就是時樾對曾經自己和青春理想的最好想像。這也就註定了，同樣生活在灰色地帶的「女大佬」安寧，終究無法救贖時樾。

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黛西

在階層固化被反覆討論的今天，這一角色不僅是題材和人設上的突破，更因直面社會現實，而獨具力量。

鳳凰浴火，睚眥必報

南喬在兒時好友常劍雄的設計下撞見未婚夫周然出軌，毅然與其分手。周然威脅撤資，為使自己的無人機事業平穩推進，南喬去了酒吧面見投資人，卻誤打誤撞與酒吧老闆時樾相識，時樾意外發現南喬似乎與自己早已塵封的一段過往有著撲朔迷離的關係。

七年前，時樾還叫時俊青，是「藍天利刃」的成員。因為負責翻譯的機密文件丟失，而被軍校開除學籍，永不錄用。當年那份機密文件是一名德國學者的無人機論文，而時樾在送醉酒南喬回家後發現了她以該學者理論所做的學習筆記。

論文失竊是時俊青人生的拐點，被開除之後，他又遭遇了父親離世的巨大痛苦。欠下巨額債務的父親，使時俊青被黑幫挾持。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女大佬安寧的出現拯救了時俊青。他改名時樾，為安寧出生入死，打理旗下產業。

為了調查論文事件，時樾有意接近南喬，幾度幫其無人機公司「即刻飛行」渡過難關。本想布下情感陷阱的時樾，卻逐漸愛上了南喬。當年事件的另一主角時俊青的戰友常劍雄也傾心南喬，仇人情敵重逢，雙方的矛盾一觸即發。對時樾影響頗深的安寧不願對他放手，時樾與南喬的感情舉步維艱。

時樾的身份和他的復仇計劃，給劇集營造了濃厚的懸疑的氛圍。在回憶殺中，觀眾逐漸了解了他的過去。為了接近南喬，時樾一直對無人機的研發極為關心。在多次的碰撞中，南喬與時樾的關係開始升溫。

看似風光無限的時樾，不僅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往，更陷入了被安寧操控的「傀儡」人生。所以當他說「心裡被捅了一刀」的時候，我們能理解那種怒火；他躲在桌子下面哭的時候，我們又能感同身受那種軟弱。

王子受難，誰堪心疼

弗朗索瓦絲·薩岡說「生命是一場飆車，我有權自毀」。上海繁華的夜色里，服飾、珠寶、布景、宴會，甚至是時樾鋥亮閃耀的藍色跑車，都掩藏不了他內心深處的自毀情緒：以眼還眼，至死方休。

與其說時樾在追南喬，倒不如說他在拼了命的追自己的過去。「清醒夢境」的喧囂、舞會、盛宴、樂隊、美酒，都是為了追回七年前在「藍天利刃」失去的一切，

不止是南喬，還有所有在他看來自己失去的這七年的前程，那些甚至從未發生過的假定的七年幸福生活。

時樾這種如小馬哥一樣「我忍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我不是想證明自己了不起， 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的堅忍宣誓畢竟動人。

只是一個人若對所有自己經歷過的世事都不放手的話，不管時樾後來的成就多麼偉大，若他的成功和自我實現都要通過翻開過去的傷疤，追到常劍雄心愛的南喬來證明的話。那在他面前所註定的，就只能是一個死胡同。

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真的就那麼無可置喙不容辯解地發生了，除了接受之外，唯一的選擇是遺忘。而時樾的可悲之處則在於，這兩者他都做不到。

片花中，時樾常劍雄在天台上對峙，他拿著刀一下下戳自己心口，生澀欲崩欲裂；安寧拿利器扎進他肩背，血流如注，他唇色發白，卻隱忍不言；酒莊裡，他對南喬說，因為同一篇論文，你去世界中心，我去地獄。他說，我看到你們，我就覺得折磨。

時樾用盡所有努力造就了一個全新的自己，他甚至改了名字。他拒絕相信因為自己出身低微就註定無所成就。任何能夠讓自己獲得財富和復仇快感的方法，哪怕玉石俱焚，都在所不惜。

常劍雄去到當年「藍天利刃」隊員常去的日式料理店。店家拿出一瓶時俊青七年前存的一瓶酒，說是為了畢業慶祝的。常劍雄喝了一杯，感嘆：「時俊青再也回不來了」。

王子受難，最堪人憐。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時樾的受難與煎熬無疑帶著濃厚的悲劇審美。復仇不是目的，而是時樾賴以為生的存續方式。時樾的生宣告了時俊青的死，內心永遠煎熬的時樾是時俊青靈魂在暗夜的投影。即便那個曾經陽光單純的少年早已不復存在，他留在人世的華美軀殼也要震撼仇敵，令他們顛倒沉迷。

小說里寫時樾：「七分成熟，兩分驕奢，一分冷傲」。看他風流不輕佻，剛毅又脆弱，擁有一切卻拚命自毀。這樣的人設對於陳偉霆來說的確挑戰不小，但經常健身的他符合時樾的軍校生涯，在《出軌的女人》中飾演過善討女人歡心的牛郎的他，其實也暗合他在劇中與安寧的關係。

有一場他躲在桌子下哭的戲，看得硬糖君揪心：即便他白天是傲視群雄的獅子，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只是一隻孤獨的小奶貓。關於時樾這個角色，陳偉霆分析了很多也向秦海璐討教了表演方面的建議，這場桌下哭戲就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現實主義，集集揪心

從時俊青到時樾或許就是人生的「蝴蝶效應」：人生某一階段不經意的抉擇或者意外事件，可能會影響一生的軌跡。著名的王娜娜和羅彩霞被人頂替上大學的事件，引發多少人的唏噓。一如羅彩霞自己受採訪時所說：

「我們認為特別複雜，特別公正的一件事情。對他們來講的話，可能就是舉手之勞。他們就是動一動手，把兩個人的命運，都全部改變和錯位了。人的命運在他們手中，什麼都不算」。

時樾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他既有復仇的陰暗面，也有心底最善良溫柔的底線。也因為如此，時樾這個人物變得有血有肉，真實可感。不再是以往都市愛情題材中單薄的高富帥「紙片人」，而是「兇狠和奶萌」瞬時切換的真「男友」。

貫穿劇集的時樾與南喬和安寧的感情線，也是《南方有喬木》的亮點。南喬是自主研發的創業者，安寧是業界聞風喪膽的女大佬，男主之間的愛情開始勢均力敵，不存在白馬王子拯救灰姑娘的夢幻，而是建立在經濟和精神獨立之上的單純愛情。南喬儘管還是會犯蠢，但她打得過時樾的狼狗，也絕不「白借」常劍雄的信託基金。

時樾與安寧，小奶狗與女大佬的CP不僅是題材的創新，也讓觀眾看到了都市愛情劇的更多可能。安寧對於時樾既是恩人也是知己，時樾於安寧既是手下也是戀人，錯綜複雜的情感糾葛令劇集的線索和內容均得到豐滿。

貫穿劇集的無人機題材也讓觀眾耳目一新。南喬作為無人機的愛好者，為了搶佔國內的無人機市場先機，帶領創業團隊付出了種種努力。其間巧妙穿插的無人機常識，使劇集又增加了類行業劇的專業范兒。

無人機正在改變著人們的工作以及生活方式，劇中出現的無人機醫療、無人機搜救等等真實應用前景，引發了豆瓣、微博網友的熱烈討論。儘管南喬創業的核心技術「超視距飛行」和「室內懸停」等術語讓普通觀眾只能看個「熱鬧」，但許多無人機愛好者追劇後表示切中「門道」：如果沒有這兩項技術，多旋翼無人機可能還只是兒童玩具分類里的遙控飛機和少數航模玩家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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