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釣魚的人

喜歡釣魚的人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在外打工的人都陸陸續續地回到了老家，大家正忙著做好過年的準備，而我的公婆早已將一切事物弄得妥妥噹噹，只等做年夜飯了。天氣不錯，外面風也不大，太陽公公的笑容很熱情，午後我便拉上老公去村外的蟹塘走走，無所事事，呆在家裡也很無聊。

我們還沒走到村前的橋，就遠遠的看到河對岸一副熱鬧的景象：原來有很多人在釣魚呢。那些人身穿花花綠綠的衣裳，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從城裡回來的年輕人。一到農村，看到了河水，他們就抑制不住興奮了，一個跟著一個跑到了河邊體驗垂釣的樂趣。看到這些年輕人釣魚，我們不由得發出一陣感慨：此時雖然沒有天寒地凍，但天地間卻飄蕩著一種清冽的氣息，與四季如春的城市還是有些區別的，很多年輕人還躲在被窩裡，不肯出頭呢。

我們剛要上橋，就在橋頭看到了一個人蹲在那「獨釣寒江雪」。原來是老王，我老公的工友。我們便打起了招呼，遞了香煙後，他說在家裡也無事可做，只好出來釣魚消磨時光；他也剛來沒多久，還沒釣到一條魚呢。老王此時信心滿滿的，因為這個地方是他以前經常光顧的「窩點」。對於釣魚，穩操勝券，他幾乎沒有一次空手而歸的記錄呢。我們笑著說，那邊的年輕人唧唧咕咕的，早把魚兒嚇跑了，跑過來就好了，那就是你的菜了。老王忽閃著那雙晶亮的大眼睛笑著說：「現在的孩子哪有釣魚的毅力和恆心，不過是鬧著玩玩……」

只見老王窩在荒草叢中，手握長長的魚竿，像個雕塑一動不動，聚精會神地釣魚。雖然魚竿一點動靜也沒有，可他仍舊守候著，雷打不動。陽光下，金色的水面上，只有微風吹起了陣陣漣漪，像群星閃爍，星羅棋布，又像魚兒鱗片，銀光閃閃。我還想多待一會兒，我不會釣魚，但我喜歡看釣魚。可老公卻忙不遲迭地推著我走開了，邊走邊對我說，外面冷颼颼的，還有雅興釣魚，真是吃飽了撐的。對此，我卻嗤之以鼻，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老公津津樂道得說起了老王，因為他是村裡出了名的捕魚高手，從小就練就了一身捕魚的本領，他不但一年四季釣魚，張絲網，還喜歡夏天踢魚：在堤壩或溝渠中，用自製的踢罾，「噼里吧啦」在水裡一陣亂踢，魚兒如同驚弓之鳥，四處逃竄，渾水摸魚，最後全被他趕到了踢罾中。每年發水季節，別人往家裡躲，老王卻扛著一條長長的竹篙，竹篙的頂端就是一個魚叉，神出鬼沒。稻田裡的秧苗叢中，成群的魚兒逆流而上，他拿著魚叉瞄準了目標，「嗖」的一聲，便會戳到那些橫衝直撞的魚兒。老王拎著用柳條兒竄起來的魚，肩扛魚叉，赤腳向村裡走去，一路上都會受到村人的羨慕和稱讚……這些年，身為木匠的老王也外出了打工了，但並沒有改變他這一愛好，每次回到老家他都會過過釣魚的癮……有時魚釣的太多，送給了左鄰右舍，連我們也跟著沾了光，他知道我喜歡吃魚，吃野生的魚。我對蟹塘里的魚兒一點也沒有胃口，可一見到野生的魚兒，猶如拚死吃河豚。

我們在蟹塘走了一圈，此時的蟹塘像一隻大碗，碗里光禿禿的，沒有水，沒有一隻生物，十分地貧瘠。於是，我們決定打道回府，很快就發現河邊又恢復了平靜，原來那些熱熱鬧鬧的年輕人早已作了鳥獸散。果然如老王所說，現在的年輕人哪裡有耐性釣魚啊。只有像老王這樣喜歡釣魚的人，才能耐得住寂寞，持之以恆。不知道他今天的戰果怎麼樣，想到這，我們加快了腳步向橋走去。可是，過了橋，在原來的地方卻不見了老王，只見一把魚鉤孤零零的扔在那，而水桶里空空如也，一條魚兒也沒有。就在這時，從河邊的碼頭飄過來了一條小船，我們定晴一看，撐船的那個人居然老王。他也看到了我們，揚起了聲音說：「我釣了半天的魚，一條也沒釣到，這真是『日鬼』了……我要到村外『走馬溝』那邊去張絲網，看看這河裡到底有沒有魚……」

「還去張什麼魚啊？這天冷的，太陽快下山了……」

然而，老王並沒有接受我老公的勸說，撐著小船越走越遠，可他自說自話的聲音還是飄了過來：「我就不信了，這條又大又闊的河怎麼的，就沒得魚了……」

晚飯後，我們迫不及待的向老王家走去，看他到底有沒有張到魚？只見老王還在喝酒，苦著臉，搖頭說：「這條環繞著村莊的河流，我從前一直以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千年的草根，萬年的魚籽』。魚和人一樣，人生人，魚生魚，生生不息，世代繁衍。食為天，魚兒百利無一害，簡直就是老天給我們人類最好的饋贈。可是，現在我們這裡的河流已經沒得魚了，全都被葯死了……不遠處那麼多的工廠，藥棉廠，化工廠，廢鐵提煉廠……趁著蟹塘空擋期，他們無所顧忌的排放有毒的廢水……村裡人都這麼說，可我不相信，更不能接受……我撐著船一路發現，水的顏色越來越不對了，像醬油湯似的……」

老王說著，猛然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忽然看到他眼裡噙滿了淚水，帶著哭腔，痛心疾首地說：「如今魚兒都絕跡了，你們喜歡吃野生魚蝦的再也吃不到鮮美的魚蝦，而我這個喜歡釣魚的人，再也無魚可釣……老家還有什麼念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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