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什麼廚藝高明,都是心中有愛罷了
一.
高考畢業後去大排檔打工,和後堂的大師傅們攪成一片,每日插科打諢,不亦樂乎。帶我的是主廚老楊,他生的濃眉大眼,膀大腰圓,腦袋又大脖子又粗,當然他也是個真伙夫。他是整個後堂本事最大,脾氣最小的人,哪怕食客給他的菜挑毛病,他也樂呵呵的,點他這個檔口的人最多,大概中午10點我們就忙成一團,我們收的票高高一摞,餐盒一拿就是五十一百個。從切菜到配菜再到下鍋,他從來都一絲不苟,偷偷笑話賣砂鍋的肉片切的不好,嘲笑賣炒麵的根本不會做菜。每到中午高峰來臨,後堂的鼓風灶就伴隨著打火的聲音,可勁兒響。「黑椒牛柳好咯」,「宮保雞丁、燒汁茄子好咯」,老楊每次都要親自裝盤,然後遞出去。後堂很熱,火苗竄上來,本來被汗水打濕透的褲子立馬就變得十分乾燥,這時候老楊會讓我們給他遞上濕毛巾掛在脖子上,顛鍋翻勺不亦樂乎,起到興頭了,就讓我們掏出雙卡雙待8喇叭的菲爾普斯山寨手機,一首愛的主打歌送給大家!歌聲緩緩淹沒在後廚的鼓風灶中,大家也都沉浸在午高峰的忙碌中,下午兩點一過,我們回到了餐桌上,開始午餐。有一天實在吃不下工作餐就讓老楊給我炒了一份蛋炒飯,端到桌上,我在狼吞虎咽,他悶了一口茶,看我吃,然後給我打了一瓶芬達。
——「香不香?」
我點點頭。
——「蛋炒飯和橘子汽水可是絕配。我弟在北京讀那個中國政法大學,去年司考考了400多分。」
我喝了口汽水,「真厲害!」
——他的大學是我炒菜供出來的,終於熬出頭了,好在我們這行收入高,你去了大學也要加油。
蛋炒飯的米粒各個都是分開的,沒有絲毫粘連,雞蛋金黃,胡蘿蔔丁青豆顏色分明,鍋氣帶走了當天米飯的水汽,深深地吸一口芬達,感覺一個中午的乏,全解了。聽著老楊在後廚哼哼曲兒,充滿了生氣。
二.
我姥姥73歲的時候出山,從住了一輩子的黃土地里出來,進城給我表哥做飯,陪他中考、高考。住的是毛坯房、用的是蜂窩煤,日子雖然簡樸,但是來的人卻是絡繹不絕,當然多半都是來看老太婆的,畢竟俗話說老人在哪裡,家就在哪裡。擀麵杖用了一輩子的人,倒也開始學著揪面片了,吃了一輩子鹹菜的人,也養足了鍋氣開始炒菜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姥姥比劉統勛還駝背,又是小腳老太,步伐自然沒有年輕時穩健。那時候喜歡和我表哥玩,經常周五放學就直接去他那裡,我媽見狀也匆匆趕來陪老娘,畢竟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做完作業,我們在周五的晚上打撲克到深夜,第二天上午睡懶覺,春日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灑在我臉上,中斷了我少年的夢,廚房裡傳來的滋滋聲,是我姥姥開始烙豬油餅了。
豬油餅是我們老家非春節期間招呼客人最好的食物,因為多時候沒有新鮮肉,豬油倒是容易保存。做的時候也不用發麵,配上初春時節的毛韭菜,最是適時令。咬開一口,淡淡的油香並不讓人覺得膩歪,毛韭菜的氣味像是在咀嚼著春天,順一口濃茶或者米湯,比過年吃大肘子大遼參給勁兒多了。
趴在床上吃著餅,我媽便開始提要求,「媽,我要個糊一點的」。我姥姥端來一個,她吃完接著說,再糊點,再干一點,皮再脆一點,往返幾會,我姥姥生了氣,便給她端來一個烙的時候沒刷油然後糊到焦的餅,「把你吃好!你還事多得很。」
我媽便哈哈大笑,吃了那個焦餅。
三.
我和焱初次見面的時候,看她臉色慘白,牙齦發黑,滿目愁容,被我逗笑的時候,兩支眉毛內角上翹,讓我想起了阿萊格里,與我之前想像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可惜她沒有我大囧叔「七輪之後瘋起來連我自己都怕」、「神鋒卧底何足懼,贏球命硬拜囧神」的王霸之氣,更像是被布羅基和蒙特拉氣哭的內洛小蘿莉。晚上加完班回家,我邁開腿逛遍了方圓五公里所有的超市,尋覓著我想要的零食。可惜晚上九點的超市就像期末考試前的教輔書店,連老闆自己都沒心思開下去,只想度過一個快樂的暑假,我只好落得個失望而歸。
第二天天一亮,無意中看到了上大學時每天帥醒我的隔壁宿舍同學,送我他母親去普陀島回來帶給大家的手串,我深吸一口氣,感覺一切都回來了。
青芒切開後劃十字刀,用勺挖出來芒果丁,和白柚、不加水的酸奶兌在一起打成糊;保溫杯里扔進去紅芒丁,倒上之前的酸奶糊,兌上燒溫又涼冷的椰漿,最表面撒上一層紅柚。
觀自在菩薩手執凈瓶與楊枝,表示菩薩普救世間的廣大悲行。三界火宅,眾生心中充滿熱惱。觀自在菩薩能體察眾生的苦痛,時以瓶中的甘露水遍灑世間,使在熱惱中的一切有情皆獲清涼。這也是香港人為什麼把芒果柚子西米露叫做楊枝甘露了,畢竟它其形色黃艷,清馨柔美,滋味酸甜相間,所以有苦盡甘來的生活哲理在裡邊,心煩意亂時飲上一口,正如嘗到了菩薩執凈瓶里用楊枝灑出來的甘露水,妙哉妙哉。
然後驅車去她單位樓下。
「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甜品」
「記得把杯子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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