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路翱翔，絕世獨立——饒平進士楊任斯小記
楊任斯，字樂庵，饒平弦歌都縣城內人（今三饒鎮）。天啟丁卯科舉人，崇禎戊辰科進士，官山西沁水知縣。崇禎戊辰科潮州府有郭之奇、辜朝薦、黃奇遇等八名士子同科高中進士，被稱為「戊辰八賢」，在府城建有「盛世凱元坊」。但《饒平縣誌》對並未為其立傳，關於楊任斯在饒的事迹，選舉志中只簡單記載他出資修築臨婆塘灌溉田園的義舉。
楊任斯曾任沁水知縣，《沁水縣誌》中沒有記具體任期，只是將楊任斯列在崇禎年間知縣名單的第一位，在饒平則有楊任斯在崇禎三年所留石刻，且揭陽進士郭之奇的《楊樂庵詩序》也是作於該年，說明在這一年楊任斯已經回到饒平，那麼他出任縣令應該是崇禎元年中進士後至崇禎三年之間。另縣誌載其父楊國楨「封知縣」，便是因為他任沁水令之故。
民國陳梅湖在《饒平縣誌補訂》中有為楊任斯作傳，稱他「少負文譽，性恬退，不汲汲於名利……釋褐山西沁水令，廉慎有惠政。因世亂日亟，解組歸隱，家雖在城，罕至公署。」另載「楊任斯宅在縣城內西南隅。清初其裔徙絕，廢為馬廄，今為黃家祠。」身逢亂世，出仕不久便歸隱，而由於後裔遷徙他處，更使得他的行跡更加不為人知。
楊任斯善書法，他在饒平、澄海等地留有書法石刻，同時結合《宛在堂文集》關於他的詩文，或多或少可以從中捕捉他的行跡：
鳳崗留石刻
楊任斯諸生時曾在澄海程洋岡任教，該鄉丹砂古寺天啟六年建的「千年寶光」牌坊，其背面匾額「鳳來武當」，及兩邊匾聯「玄靈巧造寶光象，妙法頓生曇缽花」即為楊任斯所書。另許氏宗祠外牆有對聯（據說舊時嵌在村中寨門上）「波開碧影涵新月，山挹晴光映紫霞」，落款「友人楊任斯拜贈」。這幾處書法應該為同一時期的書跡，天啟六年楊任斯尚未中舉，或許此時仍在程洋岡教學。另外該鄉虎丘山上有「第一山」石刻，與三饒塔山摩崖內容相同，據稱也是他的書法。
稷山作七言
國內拍賣會曾有楊任斯《游上黨稷山王葵園小作》的書法作品，落款有「楊任斯印」與「卯辰聯標」的印章，楊任斯為天啟七年丁卯科舉人，同時是崇禎元年進士，所以署印「卯辰聯標」。稷山王是明宗室，封地在山西，此書法應該是楊任斯在山西任職時候所作。應為楊任斯遊覽稷山王的葵園所作，是楊任斯傳世的另一首詩，也是明代饒平先賢為數不多的傳世書法作品。該詩全文如下：
游上黨稷山王葵園小作
葵園偏姤丹霞色，螺障新曉白雪光。
歲久山花穿石塢，雨餘草竹覆苔床。
黃柑留熟還催酒，紅杏初開故倚牆。
入洞不知芳氣襲，衣襟猶帶玉梅香。
作品圖見雅昌藝術網；釋文如有錯漏，歡迎指正
結亭賦新銘
饒平三饒的塔山鐫有楊任斯手書的摩崖石刻，分別為「第一山」、「仙石岩」、「九曲仙蹤」幾處擘窠大字，以及《九曲仙蹤》詩刻（另外陳氏的傳中記楊任斯在平溪石潭上有詩刻一首，暫不知所指何處）。其中詩刻內容為：
重開混沌見山青，孤峻絕依自結亭。
景入佳妝天讓補，力能振勝地增靈。
松關風響生清籟，石穴花明散殊馨。
杯酬神仙呼吸動，水光月色贈新銘。
落款為「皇明崇禎戊辰科進士楊任斯題鐫」，為中進士之後所刻，詩被錄入《饒平縣誌·藝文志》，是縣誌收錄他的唯一的作品。另外「九曲仙蹤」石刻有上款「崇禎庚午春」，即崇禎三年。這些石刻或許鐫於他在沁水縣令任上解組歸隱之後，從中也可以看出一種結亭歸隱的自在，多少印證他「性恬退，不汲汲於名利」的性格。
杯酒征詩序
楊任斯與同榜進士郭之奇有交遊，在郭氏所著《宛在堂文集》中有兩則關於楊任斯的詩文：一是《楊樂庵建慈雲寺既成見招得胎字二首》，二是《楊樂庵詩序》。
《楊樂庵詩序》是崇禎庚午年所作，楊任斯借與郭之奇飲酒之機，邀他為詩集作序，可見楊任斯當時或撰有詩集，可惜並未傳世。楊戲稱「昔百斤金買長門之賦，今一杯酒求噓雲之章，如何？」二人關係應該不錯，郭氏在讀其詩作後欣然作序，序中稱楊任斯「雲路翱翔，莫可方及；眾英群御，沆瀣為吸，日將舒胸抱之緒餘，以光以熠，真所云：南國佳人，絕世而獨立者。」
塔山風光
《楊樂庵建慈雲寺既成見招得胎字二首》（詩或作於戊辰年）。慈雲寺饒志並無記載，而《海陽縣誌》中則有：「慈雲寺在西關外新橋，創建未詳，道光間知府易中孚重建。」三饒去府城不遠，楊任斯在此捐建寺廟，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楊樂庵建慈雲寺既成見招得胎字二首
一
嶺海初聞大小開，天花忽見後前台。
風吹碧嶂臨飛錫，月滿澄湖出渡杯。
閉閣揚雄時坐卧，逃禪蘇晉暫徘徊。
懸知吾輩皆前會，漫許沙門點故胎。
二
自從千載韓山後，又見三車象力開。
便道人緣終就劫，乍疑佛教頓更胎。
毒龍觀法新無礙，溪鱷知文久卻回。
始信當年焚骨者，空言亦許大顛來。
士人建寺禮佛當時，當時或許頗為流行，郭之奇在詩中引用韓愈與大顛的典故，可見他對佛教是秉持傳統的儒家立場，對此行為可能持保留態度。詩中所列人物，揚雄、蘇晉皆是喜歡飲酒之人，杜甫《飲中八仙歌》有「蘇晉長齋綉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之句，文人逃禪或是「逃而出」，面對修禪可以超脫，並不拘泥，大概二人性情相投，看法雖然不同，但不礙一起把酒言歡。
塔山石刻：九曲仙蹤
郭之奇與楊任斯兩人在朝代更迭之際，作出截然不同的抉擇。郭之奇選擇的是欲扶大廈於將傾，堅持抗清，殺身成仁，忠節照千古。楊任斯則早早的選擇隱退，過著隱居的生活，絕世而獨立。由於楊任斯行跡晦隱，文獻缺乏，此種緣由也不好過多猜測。
另外通過「搜韻網」搜索，郭氏的詩在康熙本詩集中有另一版本，題目為《楊樂庵年友建慈雲寺既成招飲索題二首》，第一首與此崇禎本第一首略同，第二首全異。現將另一版本的詩原文附於下：
楊樂庵年友建慈雲寺既成招飲索題二首
一
嶺海初聞大小開，天花忽見後前台。
風吹碧嶂臨飛錫，月滿澄湖出渡杯。
愧爾草玄因佛罷，命兒騎竹導予來。
且從樽酒留詩話，莫使禪心費俗猜。
二
西日銜峰待客來，玄堂清酌為誰開。
已飛天鏡浮霜樹，猶假禪燈照綠苔。
蘇晉惟依綉佛袋，陶潛能引白蓮杯。
我無焚骨當年表，自許顛僧竟夕陪。
參考資料：
1.《饒平縣誌》，《海陽縣誌》，《沁水縣誌》，《饒平縣誌補訂》；
2.郭之奇：《宛在堂文集》；
3.搜韻網（據揭陽陳哲兄告知，搜韻網用《全粵詩》成果，全粵詩以崇禎刻本為底本，校以康熙刻本，所以有兩個版本）；
4.資料整理中，感謝大埔lsy，澄海林勇，潮安辜江楓、翁神仙等兄提供寶貴意見。
TAG:棲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