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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就該謙卑知事

原來我不懂

 腳趾上的星光 電影原聲帶

陳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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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到一個話題「是什麼時候覺得自己不再年輕了?」

第一次用眼霜;

突然忘記上一秒要做的事;

比以前吃更少的東西卻長了更多難以減去的肉;

看到好看的男生腦子裡不再有任何幻想......

上周和男朋友聊起以前的一些事,他笑我。我剛來青島時,因為不適應男友家庭的各種生活習慣崩潰大哭過,是真的摔打嘶吼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最後埋在被子里絕望地痛哭。周末密集的家庭聚會,餐桌上嚴謹的尊卑禮儀,還有一個人要面對一整個大家庭微妙的人情世故,各種各種。原本我以為,男友會為我網開一面,包容我,我可以不用理會這些,甚至希望他以南北文化差異為由告訴他的家人,我不這樣做也是沒有問題的。但事實是,這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事。

從小我在家都是為所欲為,好像南方的家庭就是比較隨性。媽媽飯沒做完,只要桌上有喜歡吃的也會提前吃一口;聚會倒茶倒酒都是服務員的事,小輩都是只管吃從來不用起身;席間也不用互相敬酒來回客套,喝多少算多少從來不勸;去老人家也沒有很頻繁,偶爾去一趟好像倍感親密。

可是到了北方,一切都變了。尤其是山東,和大人吃飯,大人不動筷子,小輩永遠不能開動;家庭聚會上,座位的安排我現在也沒弄懂;酒水都是小輩來回斟倒,剛開始我整頓飯都坐著沒動,回來被男友告知家人說我不太懂事;我娘家人第一次去男方家時,不懂這邊的酒文化沒有相互敬酒,又被男友告知家人說文化上還是有很大的差異;每周去老人家吃飯是固定日程,一頓飯我吃飽了眯了一覺起來還沒結束,那時候我還在上班,周末完全被家庭佔據,唯一見面的兩天也沒有時間約會。

所以那時候我不理解,我好像很努力在做了,但是沒有一件事被認可。我近乎崩潰哭著問男友:「到底要我怎麼做!」

他說我能怎麼辦,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我已經習慣了,山東又是孔孟之鄉,規矩禮儀本來就多,你就不能改一下?

後來我想通了,入鄉就得隨俗,想要改變別人還不如改變自己。所以我真心地去尊敬長輩,聚會時來回倒茶倒酒,開心地去老人家聚會,做了糕點第一時間送給家人品嘗,逢年過節簡訊電話問候。其實都是些面上規矩,做起來也沒有那麼難。慢慢地也感受到了,其實這種大家庭的生活方式真的很溫暖,長輩們經常闖進你的生活,送來的都是滿滿的關愛,頻繁的家庭聚會,也是共享天倫。包括我媽媽,後來每次過來,開始胡亂敬酒,雖然她不懂這邊的酒文化,但也是蠻可愛的。

男友說我這兩年變了很多,我也不想他為我為難。

女孩子想要改掉自己的驕橫跋扈,嫁次人就行了。

有個發小,也是鄰居,小時候她真的蠻乖的,卻莫名其妙招人煩,現在,更煩。

她的心理年齡非常成熟,在我小到還在和其他下孩子搓泥巴玩過家家時,她就顯得格外懂事,是大人都喜歡的那種。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回家晚了被我媽打了一頓,哭得驚天動地但死也不認錯,好些鄰居阿姨過來勸我媽,她也來了,按理說小孩面對這種場面可能都被嚇得在一邊不說話,她真的就在我媽身邊,跟小女兒似的「阿姨阿姨,我們經常都會在那裡玩到很晚的,下次我放學叫她一起回來,再也不玩這麼晚了,你不要生氣啦」,幾句話就把我媽給哄順了。「你看看恬恬。」我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可能我對她的討厭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讀初中了,她在我隔壁班。那時候我成績還可以,考試後回家家長簽字我爸媽總是搞得動靜很大,有點炫耀的意思,隔壁阿姨帶她來串門,她媽總跟我媽抱怨,說他們家恬恬成績不好,要是有涵妹妹一半自覺就好了。她也湊上來把我猛誇一頓,「今天我們老師還讀了她的作文,寫得好好,你是不是進了拔高班?周末帶我一起寫題吧。」我本來就對爸媽炫耀成績很反感,被人生誇更是不舒服,不過我媽聽她說得又樂開了花,所以不管恬恬成績好不好,大人好像還是更喜歡恬恬。

高中了,我家裡出了點變故,媽媽有段時間心情很不好,我在的學校離家很遠,恬恬很近,聽我媽說,恬恬每周末都會去看她,和她說很多知心話,還直誇沒見過這麼懂事的女孩。那時候我還是很感激的,因為她人真的挺好的,也著實佩服,一個小女孩,能和長輩聊得這麼開,換做我,可能都不知道說什麼。從那之後,我媽對她的喜愛發生了質的飛躍,後來一度要介紹給我哥哥做老婆,說捨不得她嫁給別人家。

後來大學畢業了,我們都去了不同的城市,聯繫越來越少,不過每次生日的時候,都能接到她的電話,包括之後的很多年,當很多人都忘記了我的生日,再也不會在零點給我祝福的時候,她還是會記得給我打電話。

其實有些人你真的能感覺到她對你很好,是真心挂念你,也許是頻道不一樣,你就是沒辦法和她成為很好朋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問題,我做不到勉強自己。一直以來我對她除了感激,沒有過多的好感,電聯時也只是簡單寒暄後再也不知道該說些啥,甚至看她自顧自地說說笑笑很想快點掛電話。

再後來,她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寶寶,婚姻很幸福,是啊,她這樣懂事的女孩,不管是男人還是家長,不可能不喜歡的吧。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在微信上給我發來十幾條大段大段的留言,我早上看到都嚇到了。事情大致是,哭訴,和婆婆同一屋檐下的矛盾,還有不幫他說話的老公。

我問她為什麼沒和婆婆分開住?

她說當初她結婚時已經懷孕了,本來是想叫自己媽媽來照顧的,後來多少有些心疼自己親娘,加上老公是單親家庭從小和媽媽長大,就把婆婆接來一起住了,想著可以照顧自己,將來還可以幫忙帶娃。

既然是你自願的,就應該想到一起住可能會有矛盾啊。

她說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事,我孕期反應很大,不想吃油膩的,婆婆也不懂得給我改變飲食,生活習慣也不好,生完孩子後,非得用老一套來帶娃,家裡也不收拾,老公還幫忙打岔說亂一點才有生活氣,總是向著他媽。我天天晚上帶娃白天迷迷糊糊脾氣也不太好,婆婆還老跟老公抱怨好像我給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其實很想說,我並沒有特別了解她。我問她你有和婆婆好好溝通嗎?還是只是自己生悶氣呢?

她說我哪敢說她老人家,說了就跟我老公告狀,我老公又過來和我吵,我現在要被孩子,老公和婆婆折磨死了。這些都算了,最氣人的是,婆婆老家的房子拆遷,她商都沒和我們商量,就把拆遷的房子和錢都給了老公的哥哥,後來說是大哥在鄉下條件不如我們,又是家裡的老大,該得的,新房也給我們留了一間想住隨時可以回去。這是什麼邏輯?錢都給老大了,為什麼還要在我家讓我們來養她。

其實我有點聽不下去了,印象中她一直是個很懂禮數的人,為什麼現在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斤斤計較,我還是很平和地對她說「婆婆是你自願接來的嘛,為你忙前忙後的,在你家也就這幾年,以後住誰家還不一定,和你哥嫂子商量著來。至於拆遷的事,你老公怎麼看?」

她說老公就是個榆木腦袋,他能說出什麼,他都聽他媽的,屁都沒放一個。是一點錢都沒給我們留,哪怕分一點給孩子買奶粉也行啊,鄉下的房子,留了一間給誰住啊?我們會回去住嗎?

我說你老公現在收入也不錯,何必去計較那一點點錢呢?當初大哥打工送你老公讀書的時候,也放棄過很多啊。你還是想開一點吧,錢別看那麼重了。

她見我這麼說,估計也有點對牛彈琴的意思,笑著說我只是覺得憋屈跟你說說心裡話罷了,你知道這些話我不會輕易和別人說的。

話是不錯,理卻不通。原本我以為,小時候這麼乖的女孩子,長大了應該更體貼知事才對。怎麼嫁了人,越發不明事理了?反倒是跟個小女孩一樣幼稚,扭扭捏捏,我能體會到她的苦,一直以來,她對外人都那麼好,為什麼現在對自己的親人卻不能好好溝通,理解忍受。

我見過很多人,戀愛時男友百般呵護,結婚後還把自己視若公主,還不停追問,為什麼他變了,對自己沒有原來好了,我當初嫁給他就是看他對我好啊。幼不幼稚,或者說弱不弱智,男人是你的伴侶,他在家庭中的角色是老公,是頂樑柱,是父親,身上擔負著壓力和責任,不只是哄你開心的機器。他為什麼沒以前對你好了,你心裡難道沒點數嗎?

別試圖改變一個人是真的,自以為我這輩子無法改變卻是假的。所謂成長,就是不停地改變,不停地推翻過去的自己,不停地用新的理念打造更好的自己。

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在法律上最明顯的界定來自量刑。未成年人有保護法,你成年後,沒有人再來保護你,你必須一點一點,磕碰流血也要搞清楚,成年人法則。你必須懂人情,知事理,除非你不在乎冷落和謾罵。

一年一年,在不斷努力適應這個適合的同時,在名利漸漸萌芽滋長的同時,甚至在不斷挫敗備受打擊的同時,我的內心是越來越謙卑的。以前心裡一直供奉著「簇擁」「耀眼」「超越」「與眾不同」這些詞,典型的讚美型人格,聽不了別人說自己一點不好,接收到讚美就飄飄然要上天。近幾年卻不這樣,收到反駁意見也會認真思考辨別,努力地完成一些工作不再出聲出頭,安靜地享受生活中的孤獨和美好,謙遜地對待身邊每一個人。

謙卑的人,心態就自然而然放鬆了許多,性格也會變得更溫柔。人生除了生死,其餘都是浮雲,有些過不去的坎,睡一覺醒來再去想,好像並沒有多麼重要。曾經我因為朋友的背叛,晚上難受到失眠,整晚翻來倒去睡不著,欲哭無淚,最後只睡了幾小時,頭很沉,醒來發現胸口被大片的汗水浸濕,那是心煩意亂引起的盜汗,很傷身體,醒來後我再想想,也不算多麼了不起的事,為此傷身真是不值,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在這段友情中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試著把自己看得低一點,重量輕一點,存在感弱一點,也算是自我放生,從此只和相處舒服的朋友打交道,不再互相為難。

我最反感自大的人,聽不得人吹牛逼,也不愛炫耀自己。一是自己確實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二是炫耀本身就是一件自卑的事情。我其實不愛聽盛傳的亦舒的那句,「真正的淑女從不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告訴人她讀過什麼書,走過什麼地方,有多少件衣裳,買過什麼珠寶,因為她沒有自卑感」。雖然我很喜歡亦舒,但這句話放在現代,是不合適的,現代人需要的適度分享和炫耀是兩碼事。如果按照亦舒所說,女孩子只適合活在90年代以前吧。炫耀是自卑,但分享不是自卑,反倒是一種從內而外散發的自信。

但在這方面我看到了自己成長的一面,是我能接受看別人炫耀,以前看別人裝逼會忍不住罵幾嘴,現在看完只會在心裡默默地說,他還需要成長。這也算是一種正面的社交禮儀吧。

也遇到過個別不懂人情世故的大人,從別人身上看到,一個人,如果沒有能匹配自己年紀的情商,是多麼醜陋、愚蠢又可笑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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