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在起跑線上的人，最後輸在了終點

印度寶萊塢又一力作即將上映，片名直擊當下中國痛點：起跑線。今天咱們不劇透，單來聊聊「起跑線」。

我堅持在語文課上讓學生做課前演講好多年了，每年每個班都常有學生聊到中國的教育問題，這其中不乏「教育焦慮」，也就是所謂的「不能輸在起跑線」。每當這時，班級里五六十個學生會達到觀點的空前一致，全都在痛訴自己或他人從小到大經歷的噩夢般的課外學習生涯：各種各樣的興趣班，大大小小的培訓班，補習班，以至於他們小小年紀就倍感繁重的壓力，缺失了本該玩樂的童年時光，其中不少人，在今後正式的學習階段以沉迷遊戲不能自拔來補回曾經被壓抑而無法釋放的天性。其實，我身邊也有好多這樣的家長，尤其是媽媽們。她們的周末，反而比工作日還要忙碌還要辛苦，日程滿滿當當，開車帶著孩子奔襲輾轉於各種班，有時甚至連飯都來不及吃上一口。我沒當過媽媽，不敢說將來能做得比這些媽媽們更好，而現如今的社會競爭又是如此殘酷而慘烈，似乎多學一點也沒有錯。只不過，我想起了一個故事，始終隱隱擔憂：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翻譯成今天的語言就是：贏在了起跑線，最終卻輸在了終點。

一千年前的王安石寫過一篇著名的文章，講的就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一個人，「贏在起跑線，卻輸在了終點」的一個故事，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沒關係，我們一起複習一下。故事的主人公叫方仲永。仲永小的時候是個天才，才五歲就會寫詩，而且能完成命題詩篇，不僅立就且頗通文理，由此名聲遠播。他的父親很高興，帶著他奔波於轉場在鄉鄰間作詩賺錢。他十二三歲的時候，王安石回鄉見到他，讓他作詩一首，已不是當年傳聞中那般天才的文筆了，而又過了七年，他已經「泯然眾人矣」了。為此，王安石不甚唏噓。

當然，王安石感慨的是明明有才華，卻沒有得到後天的教育，最後淪喪了天賦，跟前面說的父母怕孩子輸在起跑線而特別重視教育，看起來似乎完全相反，但其本質是相同的，都是以家長的意願左右了孩子的興趣。教育的本質，不在多少，在於合適，這個合適不僅是量，還應順其本性，就是孔子說的「因材施教」如果不合適，過猶不及。

也許你會說，這個故事離我們太久遠了，不符合現在的環境，不真實，那我們來講個真實的故事，我自己的人生。

高中文理分科的時候，文理科都好的我，頂著全家人的壓力，選擇了文科，倒不是因為我多喜歡文科，只是因為我不喜歡數學。考大學報志願的時候，我填的中文，也不是因為多喜歡這個學科，原因很簡單，你大概也猜得到，中文系不用學高數。然而，你一定想不到，我從小是做數學奧賽的，從小學一路做到初三，而且還獲過獎。

可是，後來的我，看到數學就頭疼，一考數學就發怵，到現在，連最基本的數學公式都想不起來，稍微複雜一點的數學題目，連看都看不懂，為此常常遭到我的學生們赤裸裸地嘲笑。在偶然的機會下，當他們聽說我小時候做奧賽的經歷時，全都驚得合不攏嘴，沒有一個肯相信。在這個方面，我應該也算是贏在起跑線上了，卻，實實在在輸在了終點。

不僅如此，我小時候還參加過計算機比賽，也就是今天的信息技術競賽，不是背背題那麼簡單的，是實打實學過編程，也得過獎的，有過一個綠色的小本本，一個鋼印戳戳下邊，是鄧爺爺的一句話：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這個事，今天說起來，別說學生不相信，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讀小學時，那個年代最高級的電腦是蘋果286，當時很多人見都沒見過，更別說摸一下了。後來有了386、486，一直到586的時候，大部分人才開始接觸到電腦。而我那時候的暑假，就已經是被關在機房裡，和小夥伴們一起，在老師的帶領下，編寫演算各種小程序。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一起編簡易程序的小夥伴們，都不同程度地延續了那時的興趣及能力，而我，卻退化成一個連重裝電腦都需要求助人。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也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究其原因，與方仲永不同，他是沒有後天的教育，我大概是缺乏學習的興趣和持續勤奮的動力。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這些奧賽都是我媽給我安排的，不是我自己選擇的。我的媽媽跟現在所有的媽媽一樣，生怕我輸在了起跑線，盡其所能，只為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更多的教育。也許，我也曾經表現出對新事物的好奇心，和稍縱即逝的小聰明，但沒有恰當地引導，就以沉重的學習方式壓下來，必然會覺得喘息困難，負擔深重而漸生厭惡。

不得不說，她是愛我的，才會特別重視我教育，並且她對於學科，或者說科學，是特別敏銳的，才會在那麼多年前就能朦朧地覺知剛萌芽的信息科學的廣闊前景，然而，遺憾的是，她卻不了解自己女兒的天分和興趣，一腔熱情錯付。

那麼，怎麼樣才能既贏在起跑線，又不輸在終點呢？我想起一個最近挺熱門的人，常出現在各大綜藝里，一個毫無爭議的，贏在起跑線上的人：何猷君——澳門賭王何鴻燊和四姨太的次子。要說他是贏在起跑線上，我覺得都不夠準確：他是投胎界的高手，他比你有錢有地位，比你有資源，比你帥，比你聰明，他從生下來就幾乎擁有了一切，他根本不需要跑，他是躺贏。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能比你還努力！

在公眾場合，他始終刻意迴避「賭王兒子」這個稱呼，介紹詞一律是「麻省理工史上最年輕的金融碩士」——這才是他想要的人設吧。

在《一站到底》的舞台上，他講過一段往事：說他這麼努力的學習，最終考上麻省理工，成為其歷史上最年輕的金融碩士，是為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跟天下所有平凡的父母一樣，對子女的教育只有一個理念，就是好好讀書，考一所好大學。而在父親心裡，好好讀書的終點，是考上劍橋大學。所以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知道要努力讀書。他從小喜歡數學，代表學校，代表所在地區，參加各種數學競賽。有一次，他的父親是他的頒獎嘉賓，當他從父親手中接過獎狀的時候，他覺得父親為他驕傲，他也覺得特別自豪，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屢獲國際大獎，被譽為「數學天才。」考大學的時候，同時收到劍橋，耶魯還有斯坦福的offer，最後並沒有聽父親的話去劍橋，而選擇麻省理工。在麻省，他花了三年時間，修完了四年的本科學分，成功考入麻省理工的金融碩士，打破了麻省理工一百多年以來的歷史，只是為了好玩，想證明自己的實力。這些成功的過往，如今說起來可以輕描淡寫，但每一個成績背後的付出，那熬過的漫漫長夜和黑過的眼圈，又有多少人能知曉。要知道，「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成功」，這是一句真理。

是的，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什麼好都給了他，讓他贏在起跑線，就目前來看，在學業上他也贏在了終點，在事業的起步上，起跑線也不錯。然而，人生還很長，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終點會是怎樣。也有很多人，像兔子一樣，一開始就跑得飛快，但因為看不見對手小烏龜而一路偷懶懈怠，最後何時被反超的都不知道。而如果你覺得自己是烏龜，從起跑線開始加速就輸了，也請別灰心喪氣，發揮自己的優勢，堅持，堅持，再堅持；努力，努力，再努力，沒到終點，都不能放棄，不知道結局，都無論輸贏。

最後，讓我們再一次回到王安石的《傷仲永》。篇末一段是他寫這篇文章的用意：天資聰穎的人，在後天沒有得到合適的教育，尚且可以荒廢，淪為普通人，更何況諸如你我，本就不天生聰明，本就是平凡的人，如若再不好好接受教育，勤勉努力地學習，那將還能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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