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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知秋——千古銀杏

一葉知秋——千古銀杏

在春天,去回想秋天落葉的樹,確實難為。只道是我總覺得,銀杏,已經與自己的靈魂產生了冥冥中的聯繫——若非要大言不慚的話。

我們是從秋天開始認識銀杏,或許也是從銀杏開始認識秋天。這並不罕見的樹種,遍布大江南北的街道,樹形平常,花無香氣(且不常見,只有雌株開花),唯獨那樹葉,能抵得上許多的花了。葉形恰似蒲扇,莖絡分明,輕薄一片。但凡秋風一起,那滿樹的小蒲扇便紛紛黃了,搖搖晃晃、徐徐款款地傍風落下,正似翩飛的蝶。一條普普通通的街巷,經這行道樹一點綴,便花大力渲染了搬,好似學起文化人來了。

銀杏樹也叫公孫樹,因它壽命極長,生長緩慢,據說爺爺種下,到孫子才能結果。一株銀杏樹能活上千餘年,我們平常所見,幾百年的也比比皆是。如今最長壽的銀杏,都有三千五百年了,人與之一比,豈不覺得渺小的悲哀。也因為這個特點,寺廟僧人常用銀杏樹來替代菩提樹的。好幾寺廟,就因千年古銀杏走了紅,每到秋風起木葉下之時,遊客接踵而至,紛囂之中共品這千古的神妙。

眾人印象之中的銀杏恐怕只有秋的。我卻同樣愛它春夏的模樣。一年尚開頭,它的衣袖間還沒收藏太多的太陽光照,是鮮嫩、淺綠的。金黃、乾枯的銀杏葉收藏多了,偶見它水嫩碧綠的樣子,便驚喜得不行,好像一位熟識的翩翩少女,偶然被發現了年幼時的照片,你不由得感嘆:她竟也有這樣稚嫩青澀的時候,而今如驚鴻游龍、令人艷羨,絕對是造物者賦予世間生命的最偉大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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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是何時了,第一次悄悄拾起滿地依偎的銀杏葉的一片,注視它醉人的金黃——如麥穗,瞬間聞到酒香;那恣意的形態,甚是懶洋洋、囂張的,卻又渾身嫵媚圓潤:永恆的靜謐,便在此刻產生。自是,我習慣了在金秋時節,去拾那小城遍地的銀杏葉,幾十上百片;用手指蘸水洗凈了泥土,再用紙巾擦乾夾進書中。哪怕時隔多年,偶然翻開一本書,忽見銀杏葉翩然下落時,那洶湧澎湃的心情,正與當年別無二致!

愛銀杏樹的人,應是很多的。為何在我們接觸到的文化里,銀杏卻遠遠不及楊柳、青鬆了?我以為,這撼人的滄桑和古樸,這靜美的落葉與歸根,原應擁有一整座文化堡壘才好!

且搬弄兩句詩詞:

風韻雍容未甚都,尊前柑桔可為奴。

誰憐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史載皇王已廿代,人經仙釋幾分流。

看來今古皆成幻,獨子長生伴客游。

姿如鳳舞雲千宵,氣如龍蟠棲岩谷。

盤根錯節幾經秋,預考年輪空躑躅。

人生難得百秋,而銀杏可待上千年華。古人豈是知曉,贊它、嘆它,我們終如塵埃般渺小。今日這棵蒼勁大樹,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栽下,那人早已辭世,而樹留在此,虔誠地生長、落葉,每一年都將生命的大壯闊與大波瀾獻於當事人。我們賞它嘆它,載文篆刻它,又是它的第幾代觀賞者呢?在我們之後,又有多少人重蹈相同的感受呢?

千古悠悠。此刻,我只想欣賞銀杏致我的漫漫秋色,以及漫步在有限的等待周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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