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零九零後的你，可能學了一篇假的《社戲》

「魯迅先生的《社戲》編入中學語文課本已經很多年了，遺憾的是，對課文主旨的把握，卻存在著重大的疏漏與偏差。多年來，對這篇課文的主旨概括基本上都是對童年美好生活的回憶與留念，表現的是人性美、民風純之類的主題。……《社戲》的主旨還是應該圍繞兒童對社戲的喜愛來理解。」（唐建新，摘自 2018-03-07 漸新堂）

學生想要讀懂《社戲》，最重要的是要看懂文中最後的一句話。「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作者在最後一段著力寫豆之好吃，戲之好看，那我們便可以帶領學生回到文中來找一找，豆是如何好吃，戲是如何好看的。

先從豆入手，倒數第二段中作者便已經寫到了「但我吃了豆，卻並沒有昨夜的豆那麼好。」同樣的豆，為什麼第二天再吃便不再覺得那麼好吃了呢？或許有做法等不同，但學生結合自身的經歷，應該很快會答出在不同情境下，吃豆的感覺是不同的。重要的不是豆子本身，而是和誰吃，在哪吃，在什麼時間吃。前一天晚上，迅哥是和自己的小夥伴們在看戲歸程途中偷豆子煮來吃的，在看戲歸來的興奮心情中，與小夥伴在一起的愉快，以及偷來的緊張刺激感，會讓豆子得到自身味道之外的加成，自然會比六一公公送來的好吃。

戲同樣仍是如此。那夜的戲又有多好呢？我們不妨讓學生回到文中再看一看究竟有哪幾場戲。

1. 鐵頭老生，據說翻跟頭很厲害，然而並沒有翻，只有幾個赤膊的人翻。

2. 小旦，咿咿呀呀地唱。雙喜出來說話，側面寫出了這場戲沒意思。

3. 最願意看的是一個人蒙了白布，兩手在頭上捧著一支棒似的蛇頭的蛇精，其次是套了黃布衣跳老虎。但是等了許多時都不見。

4. 又出來了一個很老的小生。「我」有些疲倦了，托桂生買豆漿去。戲並不好看。

5. 忽而一個紅衫的小丑被綁在台柱子上，給一個花白鬍子的用馬鞭打起來了，大家才又振作精神的笑著看。在這一夜裡，我以為這實在要算是最好的一折。

6. 然而老旦終於出台了。老旦本來是我所最怕的東西，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這時候，看見大家也都很掃興，才知道他們的意見是和我一致的。

可以看出整個晚上的戲裡面，只有抽打小丑算是一折好戲，除此之外的戲都並不算是好看。精彩的鐵頭老生翻跟頭沒有出場，期望中的蛇精和老虎也沒有出現，最討厭的就是老旦，出場了還要坐著唱。可以說，戲是相當不好看了。但作者最後還要加上「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一句，可以看出作者其實所重視的並不是戲的內容本身，而是去看戲的過程。這一過程又究竟有什麼地方讓人覺得難忘而美好呢？

學生們很容易找到的一個點，便是與同伴一起玩耍的樂趣。無論是吃豆還是看戲，重要的都是和小夥伴們一起無憂無慮的自由的狀態。作者在文中不僅寫出了對於童年生活的懷念，也蘊含了對於這樣一種淳樸美好的生活的渴望。《社戲》一文出自魯迅的小說集《吶喊》，在課文選段之前，還有一段寫魯迅成年後觀看戲劇的場面作對比，更能夠體現出魯迅對淳樸的鄉村與純真的童年的懷念。

「在現代生活中我們也常常發現這樣的現象：一些三五歲的小孩喜歡看古裝戲，看宮廷類的歷史類的電視連續劇，有時候我們甚至能夠從幾個月或一兩歲的小孩身上發現有這樣的現象，在完全不明白內容的情況下，他們看得驚人的專註，不容許大人換頻道。又如，我們從音樂會上聽到一些歌唱家演唱外國或者其他民族語的歌曲，儘管一句內容都聽不懂，但是，我們依然津津有味地在聽在欣賞那美妙的聲樂旋律。從文化心理的發育及發展的角度看，小孩的童年就是人類的童年，其間應該有很多可以互證與相通的內容。那些紅紅綠綠的鮮艷的色塊，那些誇張的臉譜，那些程式化的動作，那些振聾發聵的鑼鼓，以及悠揚的社戲音樂，在寧靜的農業文明社會中，無疑是給人以強烈刺激的藝術宣洩與享受，與現實的沉悶平靜的按部就班的生活自然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也是每年都要上演社戲以調劑補充農村精神生活的主要原因。無論是顏色還是聲響，也不管是動作還是唱腔，社戲以其藝術的誇張，強烈地刺激著廣大的受眾，也迎合著廣大農人最基本最初步的對藝術的渴求與期望。儘管具體內容並不能夠理解清楚明白，但是在似懂非懂的過程中，在不知不覺的恍惚中，他們也似乎感受到了美好的東西，享受到了精美的雅緻的高貴的食糧。也正因為如此，即使又困又渴，一旦出現自己喜歡的哪怕很少功夫很少情節的鞭打紅衣小丑的情景，大家也會振作起精神笑著看下去。孩子們對社戲內容的理解是困難的，但是對社戲這一民間戲劇形式是喜愛的，這種喜愛是發自肺腑與生俱來的一種原始的需求與衝動，也是兒童藝術生活的基本的重要的啟蒙之一。這樣的喜愛及啟蒙，有意無意地在孩子們的心靈深處烙上了終生難以磨滅的印痕，正因為如此，魯迅先生在文章結尾處才說『也不再看到那夜的好戲了』。」（唐建新，摘自 2018-03-07 漸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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