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家鄉的那片山

出了縣城，向西行走，沿著彎彎曲曲的鄉村公路，攀上汾河斷裂帶的陡坎，爬上一道長長的漫坡，順便穿過幾個村子後，就到了山口。

四十年多前，我第一次走進這片山，是在入冬的時候，與同學們一起來拾柴火的。除了崎嶇的山路，偶遇刀斧留下的樹木疤痕，我們看到的是羊腸小道，蒼天大樹和茂密的森林。貓論盛行後，私挖濫采開始了，山裡的黑金源源不斷的滾滾外流。同時，森林沒了，青山也不見了。

這裡的山離城遠，建築石子用的少，雖然近山坡也有採石場損壞的痕迹，總體而言對山的破壞相對而言還是小的。前山口的小型採石場和修築道路時留下的痕迹是較為明顯的，好在採石場已經停產了，暫時還沒有道路要被拓寬的意思，政府也對山林綠化重視起來了，山又漸漸地恢復了它的生機。

在山裡出沒了幾十年，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直沒有碰到過兇猛的野生動物，以致於到現在進了山都絲毫沒有丁點兒的恐懼，反而有种放虎歸山的愉悅。

進山的道路依著山谷而建，九曲十八彎，繞來繞去的。時而從崖壁中間穿過，仰頭見到的是線形天。時而從兩山坡間通過，頓時如井底之蛙看到了碩大無比的天。春日裡山花爛漫，秋季時紅葉養眼，夏季里綠色潤澤，冬日枯葉嘩啦嘩啦的作響。時而平坦開闊，時而急轉曲折。時而有野雞飛過，時而有野兔穿梭。時而是藍天如染，時而有白雲朵朵飄。我曾調皮的停住車，撿一枚石子向野雞遠去的方向擲去。也曾踩住了剎車，半個身子探到窗外，拿出手機，拍過照片。

上到山頂，擇地停車。或徒步鑽入山林，憩息於草坪；或駐足倚樹，折枝把玩，賞山花，瞧紅葉，摘松果；或仰卧山坡看雲捲雲舒，任山風呼嘯，聽松濤陣陣；或登頂山峰，看溝壑縱橫，起伏跌宕，一覽眾小；或在懸崖之上盤腿打坐，聞聽空谷幽鳴，眾鳥雀躍；或擇一株小樹，連土拔起，帶回家，盆栽……

想起了老賈，一個非常友善的人。他給我講山裡的故事，點撥迷茫的山路，借我斧子用，給我燒水喝，送我包子吃，讓我嘗他新收的核桃，特別好吃。我送過他煙，給過他糕點。我們一起嘮家常，話里短，從四季農活，山珍野味，到居家收支，衣食溫飽，傾吐不隱，無所不談，心情舒坦。

他說有事要走了，趕著幾隻山羊上了山坡，從土地廟那兒上去的。秋雨綿綿後，那兒有段彎路會是泥濘不堪的，很不好走。白皮松上掛滿了松果，我遠遠的嗨了一聲，心有靈犀，老賈給我帶回來不少。轉過兩三個彎道兒，路下邊，平坦處，灌木叢中，一棵高大的杜梨樹鶴立雞群，樹榦筆直，他可別忘了弄點杜梨啊。

一年多了，我沒有上過這座山，今晚想它了。那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一山一石，一溝一嶺，一村一院，都是那麼的熟悉。走過的每一條路，踩過的每一塊石，歇過腳的每一個地方，磕絆過的每一道坎，宛如昨日，歷歷在目。可我現在不想再去了，甚至於不想見到老賈。他人很好，但他的姓不好，我不喜歡，好像是個假人似的。

突然想起，曾經信誓旦旦，說好要去看他的。失信不是我的嗜好，什麼時候才能兌現呢？不去的話，我豈不是成了騙子？老賈，愚人節就要到了，我寧可被人愚，也不會愚人。等我有了時間有了心情，一定會去看你的。帶點肉，備壺酒，就咱哥兒倆，喝幾杯。

2018.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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