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唯一價值是其真實性嗎？一個卡帕留下的疑問

《一名共和黨士兵之死》，羅伯特·卡帕，1936年

爭議：攝影的道德與法律史

——羅伯特·卡帕

文 | 丹尼爾·吉拉爾丹

譯 | It

西班牙內戰之初，這張照片曾對公眾輿論產生猛烈的衝擊。因為這是首張呈現死亡瞬間的照片——一名年輕的共和黨士兵被敵人的子彈擊中倒下。

1936年7月18日，西班牙內戰爆發，在隨後的幾周，羅伯特·卡帕（Robert Cape）奔赴西班牙。他以反法西斯者的身份拍攝了由弗朗哥（Franco）領導的民族主義反叛者與共和黨派之間的戰鬥。同年9月，他在科爾多瓦（Cordoba）前線拍下了這張他最為出名的照片。

正是由於這張照片的發表，隨即引發關於卡帕所拍事件的真實性問題。一名從斜坡上跑下來的士兵怎麼可能在被子彈擊中後向後摔倒？卡帕怎麼會正巧處在士兵前絕佳的位置來拍攝照片？而一名在戰區的士兵怎麼會穿著如此乾淨的白襯衫？第一個發表此照片的出版物也再次強調了這些疑點。

這張照片於1936年9月23日發表在法國《VU》雜誌，沒有標明照片具體的拍攝日期、地點或士兵的名字。同時，在照片的下方，刊登另一名幾乎倒在地上的士兵照片。如此編排，暗示著同一個人中彈倒地過程的動作順序。然而，這卻是兩個不同的士兵。但這個觀察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如果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兩名士兵怎麼能在同一時間被殺死在同一地點，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拍下發生在同一地方的兩張照片？表演性的擺拍疑惑和問題依然存在。1937年7月12日版的《生活》雜誌，甚至提到子彈擊中了該名男子的頭部，雖然在影像上看不出明顯的相關痕迹。

傳言隨著記者奧多德·加拉格爾（O』Dowd Gallagher）的披露而增加。在其1975年出版的書中，他聲稱當年在為倫敦《每日快報》做西班牙內戰的採訪時，他曾經與卡帕同住一個旅館房間。卡帕當時說到，他曾向士兵們抱怨因為缺少戰鬥行動，他沒有拍到任何照片。共和黨官員因此願意讓一些士兵模擬戰鬥場景，讓他拍一些照片。 1978年，奧多德·加拉格爾重申卡帕擺拍的傳言，但改變了對此事件的說法：在這個版本中，他說是弗朗哥軍隊扮演的戰鬥場面......這些對事件的說法彼此相反。一些人捍衛新聞攝影的這個圖符是真實的；其他人則認為它是假的。加拉格爾傳言的一些要點自相矛盾，令人難以相信他的說法；另一些人很信任卡帕的專業技能和政治承諾：他是一名用不著拍假照片的優秀攝影師。

作為反法西斯的傑出人物，卡帕不可能與國民叛軍共謀來模擬對手的失敗。20世紀90年代，照片上那名死亡士兵的名字被發現。類似於《一名共和黨士兵之死》的其他攝影師所攝的照片，卡帕傳記的作者理查德·維蘭（Richard Whelan）判斷出卡帕當時所在拍攝現場的位置。

在前共和黨軍人的幫助下，他從這名士兵的子彈帶辨別出其人是費德里科·博雷利·加西亞（Federico Borrell García），死於1936年9月5日在科爾多瓦北部的一次戰鬥中。不過，確切的證據已經失去。由於遺失或剪裁的原底片不能用於取證，而且卡帕終身對此影像保持沉默的態度，致使此事一直懸疑。

卡帕的一位同事對其沉默給出一個解釋：他對這個年輕的士兵之死會間接感到內疚。同時在此爭議的背後，還存在著對於被影像所誤導的擔憂。在阿珀特（Appert）的蒙太奇照片出現130年後，新聞攝影的角色仍被質疑：影像的唯一價值只是其真實性嗎？然而，無論一張照片是真實或擺拍與否，誰又能否認《一名共和黨士兵之死》所體現出戰爭中死亡的迫切、暴力和荒誕之形象，確確實實勝於任何雄辯的圖符象徵意義呢？

編輯 123

影藝家微刊是雜誌《影藝家》的延伸

由成都影像藝術中心（CDPC）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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