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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那一刻你感到了飄無所依的孤獨——解讀《逃避自由》

去年一個好友向我推薦了一部很有意思的法國電影《輕鬆自由》,男主塞巴斯蒂安擁有名校博士學位,三個碩士學位和三個學士學位,可他又是我們經常說的那種標準廢柴宅男,他每天賴在家裡混吃等死,最喜歡的是床,人生目標是領著低保然後繼續每天看看書看看電影。

剛開始看這個電影,我也只是覺得是一部法式小清新搞笑片,後來在細想想,特別是看到電影里有一幕,男主穿越上班的人群的畫面,那些人穿著深色的正裝,步履匆忙,臉上是一樣的彷彿帶著面具的表情。而讓無所事事卻又無比悠閑自在的男主一個人逆行,這樣巨大的對比,我想導演是有深意的,我也開始明白電影背後所想要探討的是人性的自我與社會功能之間的矛盾。

我們暫且不要直接開始批判假如現實中我們都像男主一樣領著低保不工作,世界就無法發展和運行這個問題。而是把目光投注到那個在人群中逆行的畫面,想一想,這世界絕大部分人,是否都是步履匆忙的按照既定的路線往前趕路,而有幾個人曾經停駐腳步,化一分鐘思考一個問題———這樣的生活是我想要的還是別人期望我所想要的呢?

1941年,精神分析心理學家埃里希·弗羅姆深刻的意識到伴隨資本主義的崛起,人性的自我面臨更深層次的內生性的矛盾和考驗這個問題,寫了一本也就是今天要解讀的《逃避自由》。

我們不去形而上學的概念化的去探討自由的諸多定義。作為精神分析流派的一員,弗羅姆在研究人類心理行為的本源時,也是從兒童期開始的,而他的觀點,並不同於弗洛伊德的性本能,也不同於阿德勒的自卑感。弗羅姆認為,伴隨自我的增強個體化進程日益加劇的一方面是自我力量的增強,而另一方面就是孤獨感日益加深。而為了克服這種孤獨帶來的焦慮和不安全感,個人會產生選擇放棄個體化自我的衝動,讓自己能夠完全融入到外在的世界裡去。

這點幾乎成為這本書最為核心的一個論點。

弗羅姆是從文藝復興以及宗教改革討論起,伴隨資本主義的發展,個人的自我面臨的困境。中世紀的社會結構的瓦解,從社會意義上是進步的,從來把個人從外在的政治和社會等級中解放出來,成為一個自由的人,而且隨著現代社會的進步,我們擁有了更多人身的自由,言論的自由,但弗羅姆深刻的指出了,在資本主義帶來的新自由使人越來越獨立自主同時也讓個人更加孤獨和恐懼。

不同於中世紀的人一出生就有自己固定的位置,資本主義的世界,每個人要面對的是未知的整個世界,個人的無力與渺茫,以及在大機器生產下個人如馬克思異化觀點一樣淪為一個個螺絲釘一樣隨時會被替代。這種個人的微不足道和無所依靠的感覺產生的不安全感和焦慮讓大多數人繼續尋找一種方式去逃避。

這種逃避機制弗羅姆歸為了三類,分別是權威主義、破壞欲以及機械趨同。

個人在面對自由帶來的無所依靠的孤獨和焦慮時想著是急需去依附於一種權威。而這種權威不僅僅是某個強有力的人物或者組織,也可能是一種理論,一種價值觀,一種思想。

人對於權威既有天生的反抗又有急需依附的迷戀,這種矛盾在心理學中被解釋成為施虐與受虐的共生關係。個人依附於一種權威,就是將自己的一部分人格交付於對方,這種交付為什麼心甘情願是因為他渴望以此就可以躲避自己做選擇的倉皇失措,以及之後必須承擔的責任,由此他獲得了內心的安寧和舒適。

這點在現代哲學思想上也體現著兩種自由的矛盾和糾纏,從馬丁路德宗教改革的教義,到康德黑格爾哲學,既強調個人的自由和自律,同時又有個人屈服於絕對權力的思想。

當一個個走在高樓大廈間,面對著萬家燈火的個人,越來越多的人內心可能會湧起19世紀克爾愷戈爾所描繪的那種個人備受懷疑的的煎熬與折磨,以及那種被強大的孤獨感和微不足道感所淹沒的無助與彷徨,而面對這種無助,個人除了選擇融入類似強大的組織、上帝、國家亦或者道德、良心和心理強制,用這種方法讓脆弱渺小的個人成為權威的一部分來尋求安全感以外,還有就是放棄自我,按照一種社會和文化模式提供的樣本去把自己塑造成那種人,個人和身邊的人是一樣的,也正是別人對於他的期望。而這,就是機械趨同。

我們再去回望一下,那部法國電影中的男主的無所事事從社會功能上講,他是一個失敗的無用的人。我們通常說的健康的人是從功能社會上看,一個人完成了既定社會所期望他扮演的角色。而與之對應的比電影男主更極端的就是精神病症患者。但弗羅姆對於精神病症患者的論述真的是令人深思,他認為

「一個所謂能適應社會的正常人遠不如一個所謂人類價值意義角度上的精神病患者健康。前者能很好的適應社會,其代價是放棄自我,以便成為別人期望的樣子。所有真正的個體性和自發性可能喪失了。相反,精神病患者則可以被視作在爭奪自我的戰鬥中不準備投降的人,雖然可以肯定的是,他挽救個人自我的企圖並未成功。他並未良好有效的表達自我,相反,卻借精神病癥狀和遁入幻想生活尋求解救,不過,從人類的價值角度來看,他要比那些完全喪失了個體性的常人要更健全些。」

電影《飛躍瘋人院》

從這個角度說,電影里的男主塞巴斯蒂安的悠閑自在,到公園一坐一下午的生活方式從保持自我的角度上他是健全的,完整的。而那些看似井井有條,行動匆忙的人只不過是達成了社會預期目的的傀儡,沒有屬於自己的自發的選擇好和情緒。這種忙碌就如同等待考試結果的學生,如同在產房外等待孩子出生的父親因為焦慮而不停的來回踱步,是一種逃避不安的精神強迫機制。

上一期,我寫了一篇《終於,你是否活成了你想要的樣子》,沒想到激起了很多人的熱議和思考。這個問題更無奈的是,有時候我們並不知道我們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還是活成了別人想要我們活成的樣子?在社會、親友、長輩甚至愛人的期許下,很多人認真而竭盡全力的去扮演好子女、員工、晚輩、丈夫這樣的角色。經常會聽到一些長輩說,人嘛,這輩子不夠這樣過的啊。所以我們選擇和別人一樣,過著同樣的循規蹈矩的生活,也就避免了因為特立獨行而帶來的各種詰問和質疑。我們的內心也不要再經常反問自己的一意孤行是否正確,把自己融進周圍,也就避免了因為選擇而帶來的無限的焦慮。

在此基礎上,弗羅姆的格局和眼光並沒有止步於對個人的人文關懷這一步,而是從因為人逃避自由帶來的焦慮感這種心理機制和行為對法西斯主義和民主社會的社會心理進行了分析。

當個人在急需依附於一種讓他的生命變得有意義,有秩序而且無比偉大的象徵和政治秩序的時候,就變成了滋生法西斯主義的溫床。

2008年德國有一部改編自真實社會實驗的電影《浪潮》,講的是一個政治老師為了講解」讓自由散漫的學生穿上統一的「白襯衫」,同時要求學生對他完全的服從,隨著實驗的進行,學生們開始自發的強調這個成立的群體,發明統一的口號,標語,開始滑入偏執極端的氛圍。直至最後實驗結束的時候,其中一位偏激的學生不願解散而開槍殺人。

電影《浪潮》

這個學生說浪潮對他意義重大,而那種意義就是歸屬感。而他自己家庭不完整。

走向獨裁只要五天。越是脆弱的內心越是渴求讓自己能夠依附於一種偉大的精神和群體,以此擁有歸屬感和安全感。

反觀現在,當「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這樣聽起來無比震撼人心的語句成為絕對政治正確的愛國主義的時候,是否應該反思一下,曾經的國家主義和民族主義走向極端之後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其實越是脆弱的底層的人群,越容易被這些宏大的命題給煽動。通過誇耀國家、宗教、種族或他所參與的神聖事業,來給他渺小的生命尋找一份有力的支撐。而本質上說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孤單無依可以依附於一種看上去無比正確的精神。而在主流意識形態和輿論的包圍下,這種依附就像口號一樣不斷加強而趨於一致。

要知道起碼在20世紀,無論是追求全人類解放的左派馬克思主義還是追求個人自由的右派自由主義,反國家主義才是共同的持有立場。可現今當有人對此提出批判就要被多數派粗暴的傾軋,當各國開始逆全球化,民族主義傾向於保守的時候,不該引起我們的警惕么?

在全書的結尾對於這種困境弗羅姆先是批判了在民主社會被主流輿論控制下,個人的思想的禁錮變得更加隱蔽卻嚴重。這個時候,你的觀點越來越不一定是你的觀點,你想要的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的情緒更不一定是你真正的情緒。每一個人或被迫或自願的成為這個社會打造出來的人。對此弗羅姆提出了要遵循內心自發的行為以及愛才是能夠保持自我的方式。關於這點在他的《健全的社會》一書中有更詳盡的敘述。

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弗羅姆提出,在批判資本主義的同時,為了個人能夠保持自我,計劃經濟才是世界能夠為個人創造的最好的經濟制度。很可惜,計劃經濟從某種意義上在20世紀已經被證偽了,而隨著現代資本主義的蓬勃發展,現代社會比起弗羅姆的那時候,人與人分割更嚴重,社會上充斥的各種概念價值觀也越來越多,個人在世界面前顯得更加無所依靠,而他提出的內心自發性的行為也越來越難以尋找。

現今的每個人都像楚門一樣,生活在一個宏大的力量為之操控和安排的社會裡,看似無比自由,實則深陷囚籠。人類未來的理性最終會走到何處,依舊是一個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後記:

這本書對我影響甚大。所以在此推薦大家。

埃里希·弗羅姆,1900~1980。人本主義哲學家和精神分析流派心理學家。弗羅姆畢生致力於修正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以切合西方人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心理處境。他試圖將馬克思主義(重社會)和弗洛伊德理論(重個人)調和起來,形成自己的理論因此個人之間的相互關係,個體和社會之間的關係是他研究的主要內容。

同時我們看這本書,也需考慮到弗羅姆是法蘭克福學派的成員之一,和學派的主要觀點一致,弗羅姆在本書中也是不遺餘力的對資本主義進行了批判,同時因為繼承馬克思的思想,所以他提出需要計劃經濟的設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計劃經濟最終對於人性造成的危機和扭曲實際上在20世紀的蘇聯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嚴格意義上說,斯大林主義其實是國家資本主義)。在經濟上對於計劃經濟的批判,有興趣的可以去參考奧地利學派哈耶克的書,在此就不多展開了。

不過我們也要看到要做到絕對的獨立思考,保持純粹的原創思想幾乎難以做到,我們現在得出的一些思想也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礎上,畢竟不可能做到完全剝離,而自己從最源頭去重新進行推論。其次真正想要做到保持自我非常困難,因此在絕對的自我與社會角色之間是否應該達成應該怎樣的平衡?

而這些,就交給各位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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