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髮匠與長毛怪
在一個遙遠的山坳里,有一個圓圓的村子。
村子裡的人都有著十分旺盛的毛髮。每天,他們黑黑的頭髮都要一顫一顫的,朝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直直地生長開去,沒長出一大截兒來都不算完。沒過多少天,他們一個個便都成了大圓球,房子里都住不下他們了。於是乎,他們便開始在村道上遊盪,一個個木獃獃、毛滾滾的,搖來擺去,好不笨拙。
後來,他們會遊盪到村子的中央,一個剪髮匠的屋子前邊。他們當中,有的會慢悠悠地伸縮著腦袋,有的會急沖沖地把肚子時而鼓起,時而癟回,以便拿他們的長毛,沖著剪髮匠的屋門,一勁兒地蹭呀,蹭呀。
整個村子只有剪髮匠一直光溜溜的,從不長毛。他有一把剪子。不過,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把剪子。反正從他記事以來,他都隨手帶著它,也總隨時使著它,把它使得一開一合,咔咔作響。
此圖來自網路
剪髮匠就用這把剪子給村人們剪毛髮,把村人們的毛髮剪成一個個瓜果的樣子。剪成西瓜模樣的,那人的地里很快就可以長出西瓜來。剪成南瓜模樣的,那人的地里很快就長滿了南瓜。還有剪成鳳梨的,剪成一串串紫葡萄的,還有剪成兩根絲瓜,垂在兩邊做辮子的。有些村人在路上碰見了,那頭上的西瓜或南瓜的藤蔓,便會向著對方,柔軟而繾綣地伸過去。有時,兩邊的藤蔓會在他們擦肩而過時纏繞在一起,仿若是在握手一般。
剪髮匠瞧著村裡面該長瓜的地方長瓜,該結果的地方結果,村人們也友好往來,相安無事,便更歡騰地把剪子使得一開一合,咔咔作響。
此圖來自網路
後來有一天,剪髮匠的剪子不見了。被巫婆或是外來人偷去了嗎,還是自己不小心落在哪兒了,他也不知道。就這麼不見了。他有些惘然若失,可也不是很把這當回事兒。丟了就丟了吧,誰也沒說誰一定要有把剪子的。日子還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吧。
可過了幾天,他就慢慢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整個村子全都亂套了。因為沒有了剪子,毛髮長得太長,每個村人都比房子還要大。到後來,小小的村子都快裝不下他們了,他們都堆到了一起,像一鍋毛栗子一樣擠來擠去。本來毛髮長了視線就很不好,現在壓根兒就沒什麼視線了。任誰都看不見誰。更糟糕的是,田裡面的西瓜、南瓜、火龍果、椰棗都被生生悶壞了,發出酸酸的臭味。黑乎乎的毛栗子卻越發歡騰地翻滾,彷彿在慶賀自己成了這村子唯一的果子。
此圖來自網路
剪髮匠也遭了殃。他在這一坨坨黑不溜秋毛不拉幾的圓球中間擠來擠去,像是在稠兮兮的泥巴裡面游泳一樣。那些毛髮鍥而不捨地粘著他,裹著他,讓他滿身的皮膚感到陰冷而沉重,也讓他滿身的肌肉不由地繃緊起來。他一會兒被淹了下去,一會兒又冒出頭來大口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怎麼。他就想,這不行,大概還是得找回剪子來。可村子都烏泱泱這個樣子了,哪還找得著剪子呢。要是一個猛子紮下去,去毛栗子底下找剪子,浮不浮得上來還是個問題。
他只能在毛栗子的面兒上這麼一直游啊,游啊。可怎麼感覺那些毛髮擺脫了,又粘上,而自個兒一直就在原地呢,真是見了鬼。什麼時候才能游出去啊。可反過來一想,就算游出去了又怎樣呢,總不能不管這些個村民吧。再說村子外面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啊,他還沒出過村子呢。
此圖來自網路
他一面想,一面還是在那陰冷和沉重當中,游啊,游啊。這時,他周圍所有的毛髮,在一顫一顫中,都漸漸波動起來。周圍開始掀起了粘稠的浪濤。浪濤忽高忽低。高的越來越高,低的越來越低。漸漸地,高的浪濤不再起伏不定,它們靜立在那裡,毛髮順直,垂在周身。忽然,它們睜開了兩角垂墜的眼睛,成了一隻只長毛怪,像是幽靈長了毛的樣子。
長毛怪們嗚嗚、哇哇、唧唧、咕咕地發出叫聲,嘈雜極了。它們把剪髮匠圍在中間,有的推他,有的拉他,有的擠他,有的壓他,像是把他當一個玩具在玩。
「把他揉軟和了,就吃了他!」其中一隻長毛怪說道。
其他的長毛怪都點點頭(它們把「脖子」往下一縮,「頭」往下一沉,就是點頭了),應和道:
「哈哈,吃了他!」
「我喜歡饅頭,我要把他揉成一個饅頭!」
「啊,不要饅頭,要棉花糖,把他揉成一個棉花糖!」
「什麼饅頭,什麼棉花糖,你們真是不懂,冰淇淋才是最好的!」
長毛怪們吵了起來,愈發用力地推他,拉他,擠他,壓他,彷彿爭著要把他做成各自喜歡的樣子。剪髮匠在它們的推拉擠壓下,一會兒凹了,一會兒又凸了,一會兒彎了,一會兒又直了,變來變去,沒個消停。
GIF
此圖來自網路
剪髮匠要從長毛怪們的圍剿里逃出去,只能更加使勁地游啊,游啊。可是,長毛怪們也不吃素,也是更加使勁地揉啊,揉啊。剪髮匠遊了老半天,還是一直在老地方空自撲騰。他的雙腿和雙臂游得越來越酸。
「哎呀,真是累啊。」他喊道。
但他還是游啊,游啊。他的四肢慢慢僵硬起來,慢慢僵硬得像鐵一樣了。於是,慢慢地,他不再一會兒凹了,一會兒又凸了,不再一會兒彎了,一會兒又直了。他還是游啊,游啊。但他已感覺手腳都不像是自個兒的了。
「我真是累得都沒了感覺。」
這時,他向四周圍一看,周圍的那些長毛怪卻一下少了好幾隻。還有幾隻垂頭喪氣的,躲了開去,身量上也小了不少。
「這還怎麼吃,」其中一隻說道,「不得磕著牙么?」
「傻子!我們哪來的牙?」
「都怪你們,非要做成條條,這下做成老年糕了吧。你們倒是去啃呀!」
「還啃呢,快逃吧,這玩意兒要反過來吃我們了!」
說著,長毛怪們便嗚嗚、哇哇、唧唧、咕咕地嚷開了。接著,黯然閉上他們兩角垂墜的眼睛,靜默不語,一扭一扭四散而去。
此圖來自網路
剪髮匠納悶起來:「唉,這是怎麼回事兒?」細看之下他發現,他上下擺動的雙腿亮閃閃的,已形同一把堅硬的剪子,閃閃亮的雙臂也似乎成了兩把利刃,所到之處,都不見了毛髮。而且到了這會兒,剪髮匠還發覺,自己游起來簡直再輕鬆不過。沒多會兒,他就把整個村子遊了個遍。村人們一下子便從毛栗子里脫身而出,頭上的瓜果從未那麼飽滿,那麼鮮活,和田裡的瓜果相映成趣。
原來的那把剪子後來還是沒能找到,可剪髮匠也不再用得著它了。現在,他用幾個手指就能剪得比原來好上百倍。高興的時候,他還可以用腳趾來剪,這都是沒個準兒的。
信望愛小盆友,本名XXX,性別不詳,成長於煙雨飄搖的江南之地。
痴痴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細膩的心。
好讀書,求甚解,圖書館角落總能看到他強壯的身軀;
愛自黑,老戲精,即便身處高樓12層也能清晰地聽到他的笑聲;
重情義,講義氣,不缺讚美只缺愛。
有花堪折直須折啊,喂~
TAG:馬槽無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