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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歸英雄在民國——二

樊耀南(1879—1928)

導讀:昔日「世外桃源之區,竟成神哭鬼號之鄉」。五世生欽的死,只是汪洋血海中一朵小浪花而已。

作者:班布爾汗,蒙族,歷史作家,著有《最後的可汗》等。

註:本文為「東歸英雄在民國」系列第二篇:「神哭鬼號之鄉」。點此查看東歸英雄在民國。

神哭鬼號之鄉

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

這一年,內地的北伐戰爭結束,北洋北京政府倒台,南京國民政府獲得勝利,新疆也將懸掛的五色旗換為青天白日旗。

已經在土爾扈特攝政六年的五世生欽仍然在推行著他的新政,汗王滿楚克扎布雖然已經十四歲,但也還遠不到能親政的年紀,至於其他政敵,早就被他壓得抬不起頭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似乎沒什麼事情需要特別操心關注。

然而,到了這年七月,一個晴天霹靂讓五世生欽震驚不已:老將軍楊增新遇刺身亡!

楊增新主政新疆十七年,自己也從四十歲的壯年進入花甲之年。十七年來,新疆雖然民族雜處,宗教眾多,又有蘇聯滲透覬覦及各省軍閥的企圖染指,卻總體承平無事。在省府大堂上,楊增新一直懸掛著他自己撰寫的楹聯,上聯是「共和實草昧初開,羞稱五霸七雄,紛爭莫問中原事」,下聯為「邊庭有桃源勝景,狃率南回北准,渾噩長為太古民」。這既是其治疆策略,也是對自己的褒揚。

雖然是以武力平定亂局,但楊增新並不主張發展軍力,他曾計算過:「每兵月餉四兩二錢,加以服裝食糧醫藥各費,每兵歲費約六十兩,新疆賦稅收入歲僅三百二十餘萬兩,人民僅二百三十餘萬,每人約歲擔負一兩五錢,竭窮民四十人之脂膏,始足充一兵之歲費」。以新疆地廣人稀的經濟,絕不足以維持龐大軍隊。因此,按土地面積,新疆是民國第一大省,而軍隊卻僅有不足一萬人。之所以能用如此之少的武力,維持十七載的和平,不能不說是楊增新收取各族人心的善果。

不過,楊增新的治疆策略並非人人都認為是善政,在省府內部,就有人對之頗有微詞,視之為落後黑暗。

此人便是時任新疆軍務廳長兼外交署長的樊耀南。

樊耀南,字早襄,湖北公安人,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他於1917年入新疆,因為才識廣博,為人幹練,成為楊增新倚重的對象。樊耀南曾出國留學,新思想十分濃厚。楊增新不願在新疆開辦新式教育,認為「學堂畢業之人日多一日,仕途競爭之風亦日甚一日,天下大亂,必由於此」,希望全疆百姓和自己一起「渾噩長為太古民」。樊耀南對此深惡痛絕,認為「新疆沒有一所像樣的學校,文化教育不發達,這都是楊將軍的愚民政策造成的」。在他看來:「現在老一派是不行了,要把新疆治理好,就必須在政治上進行改革,否則,新疆的前途是十分危險的。」

雖然政見相左,但楊樊二人卻仍有惺惺相惜之情。楊增新對樊耀南大力培養,使之成為省府要員。樊耀南清廉自守,不蓄私財,雖然身居高位,家裡仍很貧窮,楊增新多次匯款給樊的老家予以接濟。

而樊耀南也忠於職守,其負責新疆對蘇俄的外交,「都居主動地位,未嘗失敗過一次,未嘗簽過一次喪權辱國的條約」,因此被中央授予二等嘉禾勳章。對於楊增新,樊耀南雖然不滿他保守愚民,但也十分尊重其人品,自稱「隨楊近二十年,情同骨肉」。

但是,樊耀南聲望卓著,在新疆省府有「文有樊耀南」之譽,且他一直是楊增新政策上的反對派,因此也被看做反楊之首腦。甚至有人撰寫對聯,說他「謹慎小心,未睹霍光之過;謙恭下士,頗有王莽之風」。意思是其人如霍光一般擅權,如王莽一般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正是有這樣的前因,當1928年七月七日那個血腥之日到來時,兩位英傑竟同時在迷霧中離世。

這天,是新疆省立俄文法政專門學校的畢業典禮,這所學校便是今日新疆大學的前身,1924年在樊耀南的力主下,由楊增新創辦,專門培養對外關係人才,是新疆的最高學府。畢業典禮之際,楊增新、樊耀南等省府要員全部參加,並在典禮後,開宴席慶祝。

豈料,就在宴席之上,數名刺客暴起發難,楊增新身中數槍,當場身亡,其他要員也多有傷亡。而樊耀南從事發之地逃出,到省政府坐鎮,下令各地官員前來開會應變。可旋即省政務廳長金樹仁便率部隊包圍省府,將樊耀南逮捕,並於當天酷刑處決。

第二日,金樹仁以臨時省主席兼總司令名義,向南京政府和迪化民眾公告刺楊事件系樊耀南所為。

楊增新之死,成為民國疑案之一。雖然金樹仁宣布樊耀南是兇手,但當時就讓很多人懷疑:樊一介文職官員,無策應無準備,暗殺省府首腦,實在匪夷所思。而金樹仁的速審速殺,也有滅口之嫌。其後還有多種說法,有主使者為金樹仁,樊耀南是替罪羊之說。也有金樹仁也不過是借刀殺人,真正的兇手是大軍閥馮玉祥,為報楊增新阻止其進入新疆之仇,策划了暗殺之說。

各種說法爭訟不已,至今也無定論。而楊增新在遲暮之年遇害,實是民國邊疆史一大慘事。遇害後,楊的家人原本要將其歸葬故鄉雲南,但因楊增新曾拒絕雲南軍閥唐繼堯染指新疆,結怨於老家,竟無法落葉歸根,只等由家人扶靈前往北京,葬於北京北郊昌平區沙河鎮。

北京昌平的楊增新墓

楊增新死後,「全省人民共哭野祭,雖婦人孺子亦皆向鄉而哭」。在一片愁雲慘淡之中,「平亂」有功的金樹仁成為了新疆省省主席。

金樹仁,字德庵,甘肅河州人,與樊耀南一樣,也是楊增新麾下要員,歷任南疆阿克蘇等地知縣、新疆省民政廳長等職。雖是「同朝為官」,但做派正好與樊耀南相反。當時新疆官場顯要中有「四氣」的說法,即闊氣、驕氣、暮氣、客氣。其中,客氣是指樊耀南,因為其和藹謙虛,待人以誠以禮。而「驕氣」是指金樹仁,平素官威十足,對人不理不睬。

金樹仁(1879年—1941年)

這種驕氣不僅蓋過同僚,也遠超老上司楊增新。楊主政時,莫說省府官員,就是各地民族、宗教人士來訪,都親見親送,同吃同坐,毫無架子。而金樹仁卻恰恰相反,連省府官員要見其一面,都至少要等數個小時,平日連如廁也要有五六人隨行。各民族宗教上層,更是完全難見其真顏。

信任扶持自己的老將軍走了,主政新疆的是這麼一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雖然遠在北疆草原,可五世生欽仍然感到惶惑不安,不知這次改朝換代會給自己以及土爾扈特帶來什麼。

然他驚喜的是,新上任的金主席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高冷,才履職一個月,便給自己來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誇他「久歷戎行,聲望素著」, 希望能夠得到「鼎力扶持,時賜教益」,一起「同心一德,支柱危局」。

來而不往非禮也,五世生欽也寫回信表了忠心,說自己「忝列藩屬,荷蒙陶鑄,兼任軍職,只知竭誠效忠,誓不至頓昧天理,變失本真,辜負覆育之德意」。

開局不錯,五世生欽放下心來,繼續自己的攝政的生涯。可他很快發現,文字太能騙人,恭敬推誠之下,針對自己乃至針對土爾扈特的各種措施卻暗流潛動。

首先讓五世生欽難以忍受的,是一直被自己壓制的政敵開始蠢蠢欲動。

五世生欽是大活佛,而土爾扈特一向政教分離,按照原有慣例,當汗王年幼不能主政時,出而主持政務的不應該是他,而是協理台吉。當然,若協理台吉只是一般官員,五世生欽以汗王叔叔的身份自然可以壓服,可偏偏擔任協理台吉的,是汗王的姨夫,西力克。

西力克是布延蒙庫汗夫人的妹夫,在布延蒙庫汗去世,其夫人攝政時,他憑藉這一關係,身居協理台吉之位,掌管土爾扈特政務。然而,當布延蒙庫汗夫人也去世後,五世生欽執掌大權,西力克便被邊緣化。被奪了實權,又在五世生欽的改革中被侵奪了不少了利益,西力克從而成為土爾扈特內部五世生欽最大的反對派。而五世生欽雖然大權在握,但西力克是汗王的姨夫,地位尊貴,也不能將之徹底清除。

若是楊增新繼續在位,西力克註定只能一直被五世生欽壓著無法抬頭。而金樹仁的上台,讓處在下風的西力克看到了希望,開始四下活動起來。於是乎,新疆政壇開始有五世生欽「必有反動一日」的傳言,並有官員建議應該將五世生欽解除兵權,送往南京。五世生欽知道這都是西力克活動的結果,使出狠招,大力打擊。西力克為避免「抄家滅族之禍」,於1930年8月與眾多親信帶著汗王印信逃亡迪化,向金樹仁控告五世生欽眾多「罪行」。五世生欽盛怒之下, 將西力克等人家屬流放,查抄西力克的全部牲畜財產。

這場土爾扈特內部的權力之爭,金樹仁樂得做一個和事老,他一面否決了西力克的控告,說五世生欽「治理蒙民,比較從前汗王時代之搜括無厭,不啻霄埌,是以該部人民的富裕,不惟較焉耆各部蒙民不同,即在全省蒙部,亦可首屈一指」。另一面,也說西力克:「深沉有識,在蒙人中誠屬不可多得,其性質和平,頗能容物」,讓其留在迪化並保護起來。

西力克事件是金樹仁和五世生欽的第一次交惡,五世生欽對金樹仁看似公允實則偏袒的做法十分不滿。而接下來的利益之爭更讓兩人矛盾加深。

五世生欽改革內政的重要舉措之一,便是改良牲畜種群,並成立三多公司進行羊皮毛出口貿易,以改善財政。而金樹仁主政新疆後,在迪化創辦了以經營皮毛為主的羔皮公司,強制性用低價在各牧區收購羊皮毛外銷,從中牟利,這與三多公司產生了巨大利益衝突。五世生欽不願受其盤剝,以履行與蘇貿易等為由,尋機抵制。這種抵制,不僅堵塞了金樹仁的部分財路, 而且使得新疆其他蒙古部落也紛紛效仿,使官辦的羔皮公司大受其害, 這引起了金樹仁的不滿。最終,有省府撐腰而進行壟斷經營的金樹仁羔皮公司勝出,三多公司破產倒閉,五世生欽憤懣不已

插手土爾扈特內部紛爭,開公司與民爭利,金樹仁並不是簡單的爭權趨利,而是為推行其政策的必然措施。他上台伊始,就宣布「主省務,宜師楊之策」,但實際上「基本措施同楊增新相反」。楊增新對各族王公,講究沿襲舊制,相安無事,而金樹仁則要改土歸流,政歸一統。楊增新堅決不參與內地軍閥紛爭,而金樹仁是甘肅人,看到甘肅自1928年以來,馮玉祥部劉郁芬督甘與該省馬家軍閥爭奪地盤,迭次混戰,地方糜爛,因此有以武力控制甘肅的野心。

要改土歸流,將各王公屬地化為縣治,就要啟用贊成此事之人。而土爾扈特內部,西力克為了獲得省府支持,一直表現贊成縣治。要出省爭雄,就要擴充軍力,金樹仁將新疆盛軍由過去不足萬人的三個師擴充到六萬四千人的八個師,又將士兵月餉由票銀六七兩增至八九兩以至十兩。這導致軍費暴漲,入不敷出,當時全疆收入不足748萬元,支出卻高達5200萬元。支出超出收入的七倍以上。在各項支出中軍費支出佔總支出的 74%,為各項支出之冠。開辦羔皮公司,進行壟斷經營,便是為了增加收入。

這兩點,都是五世生欽無法妥協的。且不說西力克是自己政敵,就是改土歸流,自己作為汗王攝政,若是讓封地在自己手上斷送,那還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而羊皮毛生意是土爾扈特主要財源,是自己推行改革的基礎,被金樹仁壟斷,一切都難以為繼。

矛盾日積月累,就差一個引爆點。

1931年,在哈密發生的「小堡事件」,成為全疆大亂的引線,也使得金樹仁和五世生欽的矛盾迅速升級。

哈密本是清朝冊封的哈密回王屬地,金樹仁的改土歸流首先從哈密回王開始。哈密回王家族一向不體恤屬民,壓榨殘酷,「采地之人均為王室奴隸」。楊增新時代便需要多次以省府名義強令回王減免賦徭,因此民憤極大。改土歸流從哈密開始,原本最該順理成章。然而,金樹仁的改土歸流除了統一政令,也有趁機斂財彌補虧空的用心。因此,在收回的王府土地的同時,省府下令維族農民繼續耕種的,要補交之前的田賦,不願耕種的土地則作為荒地交由甘肅移民耕種,其種子、農具、耕牛等由維族無償提供。失地的維族農民被迫「另行墾荒,但照舊納稅」,為此「回民大憤」。

為了應付民怨,金樹仁在哈密駐紮軍隊予以彈壓,結果就導致了「小堡事件」。小堡是哈密東部沁城鄉的一個小鎮,這裡駐紮有省軍一個排的兵力,排長是金樹仁的同鄉張國琥。此人貪財好色,借改土歸流之機,強佔好地一百餘畝,並且經常調戲婦女。1931年2月27日,其人更是要強娶當地維族少女為妻。當地維族農民忍無可忍,遂將張國琥及其部下三十二名士兵殺死。

鮮血一旦流出,便再無轉圜餘地。早已苦於暴政的哈密五城十二山的農牧民紛紛揭竿而起,「各地響應,紛紛圍攻駐軍」,迅速形成了多支起義隊伍。

金樹仁派出多支部隊前往圍剿,卻全都遭到慘敗,起義軍反而聯合起來更為壯大,形成了以和加尼牙孜為領袖的核心集團。乃至於連金樹仁委任的哈密警備司令堯樂博斯也投靠了起義軍。

和加尼牙孜(1889年-1941年)

起義成野火燎原之勢,且連戰連捷,但畢竟內部複雜彈藥短缺,而且大多是農民,難以持久。為了儘快擴大戰果,哈密起義集團向甘肅馬家軍閥之一的馬仲英發出了邀請,請他出關支援。

馬仲英是甘肅軍閥馬步芳堂弟,十七歲時便因馮玉祥所部在甘肅作惡而起兵反馮,人稱「尕司令」。其人勇悍無比,尤其善於指揮騎兵。1931年,年僅23的馬仲英便被南京政府任命為國民革命軍騎兵第36師師長,授中將銜,駐師酒泉。在得到哈密起義軍的邀請後,馬仲英立即率部西進新疆。

馬仲英(1908—?)

馬仲英雖號稱中將師長,麾下只有不到四百人的兵力,經過跋涉到達新疆東大門星星峽時,能作戰的僅剩二百餘人。可就憑這一小股疲憊之師,馬仲英竟然所向披靡,先後殲滅金樹仁省軍數千人馬,連陷要隘,與哈密起義軍匯合。

本就對哈密起義焦頭爛額的金樹仁,聞聽馬仲英入疆,更加惶恐。為了厚集兵力,把眼光看向了土爾扈特騎兵。

1931年7月2日, 金樹仁電飭五世生欽, 要其抽調土爾扈特騎兵「馳往鄯善駐紮」。後又連發急電,催促儘快開拔。金樹仁認為,自己上任後,將土爾扈特騎兵團擴充為旅,任命五世生欽為旅長。現在用兵之際,還不該獲得回報嗎?

可五世生欽卻並不這麼想,那麼多宿怨在前,自己如何能去賣命?另外若是貿然參與到戰事當中,很有可能將禍水引向土爾扈特。因此,他不斷拖延搪塞,就是按兵不動。

五世生欽抗命不遵,讓金樹仁即驚且怒,哈密起義軍中如今已有哈密回王貴族加入,打出了反對改土歸流的口號,他懷疑五世生欽是要藉此反對改土歸流,與起義軍合流,覺得五世生欽「果有野心,必為大患」,「實屬梟傑者流」。

1932年2月,金樹仁將伊犁綏定的一營兵調防庫爾勒,之後又調詹世奎旅駐防焉耆一帶。這樣的調動讓五世生欽警覺,發現這是針對自己的「鉗形攻勢」。雖然金樹仁發電說調防是為了堵防馬仲英和和加尼牙孜進軍南疆,希望五世生欽「勿得妄生疑慮, 致貽庸人自憂之誚」。但雙方已經失去基本信任,越是解釋也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為了應變,五世生欽下令將騎兵旅兵力收縮于山中,並召集所屬五十四個蘇木頭領,將各蘇木丁壯集中起來,打制鐵矛大刀,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金樹仁見五世生欽如此強硬,雖然「由省調遣大軍,沿途節節駐紮」,但為了避免兩線開戰,也交代「暫勿輕與決裂」, 速派與五世生欽私交甚好的省府參謀關清廉赴焉耆說服五世生欽。

經過多次說服,劍拔弩張之勢有所緩和,五世生欽表示可以解散牧眾,具結擔保, 但仍堅持要求將西力克等人押解回牧處理,強硬表示「五人不發還,牧眾遣散易,招集亦易,決不畏懼」。

五世生欽其實並無與金樹仁徹底決裂的決心,他的聚兵相抗,一是為了自保,二也是為了要挾金樹仁剪除自己的心腹之患西力克。但若論權謀,五世生欽如何是金樹仁的對手。他不提西力克還好,這一提,反倒提醒了金樹仁。立即使出釜底抽薪之計,派西力克返回土爾扈特王府,接汗王滿楚克扎布到迪化。

五世生欽率部隊在山中,西力克順利回到王府,將汗王滿楚克扎布及其妻、子全部接到迪化。金樹仁掌握了土爾扈特汗王,立即以省府名義頒布公告,提出滿楚克扎布「年逾弱冠,已有自立能力。所有該管游牧大小頭目,以及蒙部一切應辦事宜,亟應均歸汗王自行直接全權處置,以重職守,而明許可權。」至於五世生欽,「本系活佛,出家念經之人,不便長此干預蒙部行政,致有不妥。除已照會汗王查照接收,並令多盟長立即交待,不準再管游牧,妨害牧眾,通行各蘇木傳諭各蒙民一體周知」。

五世生欽只是攝政,其權力來源是汗王。如今汗王被金樹仁掌握,又宣布親政,自己這個攝政便作廢了。山中的部隊及各蘇木牧民人心浮動,他的眾多將領,如參謀積福等人也在金樹仁的招降下離他而去。

4月中旬,五世生欽感到大勢已去, 只得同意辭去軍、政各職,繳出軍械,保全性命。金樹仁立即表示,說雙方的矛盾,都是「因各方謠言,及一切誤會」,五世生欽「深明大義,治軍有年」,只要「將軍隊一律遣散,軍械交歸公家」,那麼自己一定「優加待遇,終始如一,決不至生他慮」。

雖然知道金樹仁一向言不由衷,可此時已無對抗本錢的五世生欽也只能就範,於5月上旬與幾名親信赴迪化請罪, 旋即被軟禁。

到了5月17日,在得知土爾扈特已繳清槍彈、遣散蒙騎後,感到大局已定的金樹仁終於翻臉。發布訓令,指出五世生欽「飾詞抗命,按兵不動」,而且「百端要挾,竟敢在山聚眾設防,實行暴動,逞跡昭著,狂悖已極」,所以「國法、軍令萬無可寬」。5月21日,五世生欽與自己心腹巴拉登、托姆格提一起,被槍殺於迪化。

五世生欽之死,標誌著金樹仁解決土爾扈特問題獲得成功。而在五世生欽死後不到三個月,金樹仁又依靠和談行緩兵之計,以重兵進攻馬仲英、和加尼牙孜所部,馬仲英失利撤回甘肅,而和加尼牙孜退往蒙古國邊境。

看似,全疆亂局,在金樹仁的運籌帷幄之下,竟然有平復之勢。

然而,經此戰亂,新疆已經血流成河。起義民軍「以宗教相號召」,大肆屠殺外省移民,而省軍圍剿,所過之處「輒以殺戮為能事」,全疆各地,民族仇殺迭起,「殺人不下數十萬」,到處「伏屍遍行,目不忍睹」。

昔日「世外桃源之區,竟成神哭鬼號之鄉」。

五世生欽的死,只是汪洋血海中一朵小浪花而已。

金樹仁的統治基礎已經崩壞,暫時的勝利不過迴光返照。1933年,馬仲英捲土重來,各地民軍也重振旗鼓。更大的動亂再次爆發,而金樹仁也在內外交困之中,在政變中黯然下台。

搶走金樹仁權柄的,是他曾經倚重的參謀長,遼寧開原人盛世才

而失去了五世生欽的土爾扈特,則要在年僅十七歲的汗王滿楚克扎布帶領之下,接受時代更為殘酷的洗禮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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