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冬夜,一個胖子……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我的朋友都減肥。
我和S站在麥記櫃檯前點晚飯。
「我要一個某漢堡套餐,你要什麼?」「我要一對辣翅」
「哈?你能吃飽嗎?」「晚上不能吃太多」
我望著高中時吃米線能再加一份米線的她,望著身高165cm體重常年保持在53kg左右的她,心下茫然。
晚上S給我發了一張圖片,「你聽說過這個減肥藥嗎」
「沒有」
「我有點好奇,你可以下回帶一點回來」
我腦海中浮現出她筷子般的腿,陷入沉思,不禁緩緩放下手中的泡麵加蛋。
我喜歡了很久的作家蕎麥有一本書的名字叫,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瘦子的。書的封底還印著一句話,「在瘦子遍地的世界當一個胖子,彷彿在熱戀的全世界失戀數次。」所以這就可以解釋烤串店倒閉了變成沙拉店,學校附近的外賣沙拉喪心病狂地賣三十多一份仍然供不應求,一切跟「輕食」「沙拉」有關的東西都供不應求。
元宵節時我和幾個中國人一起吃飯,我朋友是一個不愛吃肉的素食主義者,在那天她遇到了另外一個素食主義者B。
「啊你真好,我是從高中之後才開始漸漸素食的……」B臉上綻放了一個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那一瞬間我覺得如果我從此刻開始做一個素食主義者會被她親切地摸摸頭,說一句「你終於看透了這肉食世界的污濁」,彷彿從此加入一種宗教。「啊呀我是餐桌上不能沒有肉的」,旁邊一個男生輕飄飄地說道,順便用手梳理了一下染成烤牛排外皮顏色的頭髮。我終於從這種傳教般的氛圍中醒來,緊緊地小聲跟了一句「我也是!」,然而他只是客套地看了我一眼,他是個去健身房的人。
平時出去吃飯的時候,「加個蔬菜吧」就和火鍋里最後被丟下去卻又往往遺棄在鍋里的小青菜一樣,是我們留給健康生活最後的幌子。當然蚝油蘆筍清炒芥蘭香菇青菜都很好吃,但是在吃了糖醋排骨松鼠鱖魚酸湯肥牛之後的它們,才顯得格外好吃,順便還承擔了帶走嘴裡有些粘膩的肉味清新口氣的重任。但是在我的朋友們都開始減肥之後呢?
「啊我們就點這一個肉吧,剩下這些都是很清淡的你也可以吃。」「沒關係的,你們點吧,我不吃就好了,沒關係的。」在座的減肥者浮現出寬容大度的慈愛表情,一如清規戒律不那麼嚴格的回民微笑地說「沒關係你們想吃豬肉就點吧我不吃就好了」,於是我如釋重負,把這當作一種高貴者對我們這些卑微的肉食者的赦免,並在菜上來的時候堂而皇之又不好意思地把肉放在自己的面前。「吃完飯我們去逛街好嗎?」「也行,不過我覺得逛街消耗熱量的效率不是特別高,我們去大學操場快走吧。」
減肥是減肥者的通行證,發胖是發胖者的墓志銘。百試百靈的把自己不想吃的東西送給別人的借口就是「我在減肥」,當然,你要小心,不要送給另外一個減肥的人,免得ta認為你是在謀殺ta。
「啊我覺得這個威化餅乾特別好吃可能是因為它全麥還減糖吧~」C抱著一大袋威化餅乾吃得異常開心。常年減肥的人都磨練出了一種以低脂健康為導向的味覺,比如全麥的東西一定好吃,椰子油炸的薯片一定比普通薯片好吃,看不出顏色的糊糊狀東西聞起來就超級香的!也許他們偶爾會給自己一些放縱的配額,那麼也多半是在「no oil」「suger free」「gluten free」的標籤之間徘徊。不過,清水煮蔬菜的日子使他們的味覺有了超強的敏感度,這也是他們覺得這些東西好吃的原因之一。
我常常一個人去一家很擅長做麵食的店,因為自己「不願意一頓飯只吃一樣東西」的詭異習慣總是點兩樣東西然後捧著撐歪了的肚子愉快地坐公交回家。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當我在那家店裡點菜的時候,老闆不再說「閨女別再點了再點你吃不下了」而是說「閨女你還沒達到這頓飯的吃綠葉菜配額呢把那個油燜茄子換成炒上海青吧」。
「啥?」你們家分明就是做西北菜的,做上海青這種食物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對了,你這頓飯已經遠遠超過了熱量限額,如果你不更改菜單的話我們將代表全球健康協會向你提出一次警告,三次警告之後你就得接受懲罰了。」
「什麼懲罰?」
「說起來也還好啦,就是在一個屋子裡呆十天,早上一碗穀物糊糊中飯一碗清水燙青菜晚飯一杯白開水。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哦。」
「這菜譜怎麼跟喂小白鼠似的……誒呀老闆不要這樣嘛,我給你家創收呢都不行啊。」
「對不起啊閨女,胖子是沒有人權的……」我突然發現老闆的圓臉瘦出了清晰可見的顴骨線條。
我來來回回翻閱這夢境,發現字裡行間,都透出了「減肥」二字。
於是我心情複雜地醒來,懷著頂風作案的刺激心情,又去買了一份炸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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