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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今朝貪歡,多謝昨日遇見

優しい軌跡

 優しい軌跡/世界がキミと出會うまで

喜多修平 

00:00/04:15

說幾件關於遇見的小事。

多年前,一個夏日,我和朋友在簋街吃宵夜。吃完飯已近凌晨,我們就站在門口等計程車。那天也是怪,平日滿大街都是的計程車,怎麼也等不來一輛。當時也不像現在這麼方便,可以手機叫車。我倆只好倚著路邊的垃圾桶,邊抽煙邊等。

這時候,不知從哪閃出一個賣花的小姑娘,舉著一枝蔫巴巴的玫瑰湊過來說,「哥,給我姐買一枝玫瑰吧。」

我打量了她一眼,約摸十二三歲的模樣,衣裳髒兮兮的,表情卻古靈精怪,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拎著半籃子花。

她見我不搭茬,就繼續說著討好的話,無非是我和朋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弄得我和朋友哭笑不得。反正等車也是消磨時間,我就開始跟她討價還價。

聊了幾句後,我發現她完全沒有小孩子那般的羞赧和青澀,反倒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世故老練。這種急於促成交易的嘴臉令我有些反感,所以她越是熟練,我就越防備,任她費盡口舌我還是堅決不買。

最後還是朋友沒忍住說,就買一枝吧。

朋友既然開口,我當然不好意思再說什麼。買完花,小姑娘千恩萬謝地走了。我刻薄地說,這些小孩背後都有大人操控,沒準還是人販子的賺錢工具,那你買花就是助紂為虐了。朋友也嘆氣說,沒準真是呢。

就這麼閑聊著,在路邊又等了半小時,我們還是沒等到計程車。於是打算走到下一個路口試試,正走著,一輛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從身後飛駛而來,我倆趕緊招手大喊,但那個司機對我們視而不見,徑直往前駛去。

又他媽拒載,我倆罵罵咧咧著,沮喪地停下了腳步。可就在此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忽然衝到了馬路中間,驚險地攔下了那輛計程車,然後沖我們招手。我倆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賣花的小姑娘。

也許常年穿梭在簋街的她,習慣了這樣幫客人攔車,但那一刻的驚險仍然讓我心有餘悸。上車前,我和朋友抓著她的胳膊,告誡她以後一定要注意安全。她笑嘻嘻地說,嗨,沒事。然後頭也不回地瀟洒走掉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忽然想到,她身上那種令我厭煩的圓滑世故,不也正是經年累月與我這種人的討價還價中磨鍊出來的嗎?如果她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又怎麼會承受這樣殘酷的成長呢?

雖然沒來得及說謝謝,但遇見她讓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按照我們理想的邏輯生活。

···

老孟是一位新銳導演,我在朋友的影視工作室有幸看過他幾部未公開的作品,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他製作的短片非常具有辨識度,冷感、鋒利、濃烈的諷刺意味,沒有那種討好觀眾的感覺。用通俗的話講就是,高級,有逼格。

雖然有心托朋友引薦結識一番,聊一聊電影,但我和他因為各種不巧,始終無緣見面。後來沒想到,我在一個劇組裡遇見了老孟,我是製片,而他幫朋友的忙,來當副導演。

劇組裡的老孟完全顛覆了我對他的印象,可以說逼格全無。在片場,我看到的不是那個我心目中的電影大神,而是一個跟一群四五十歲的場工大聊葷段子,聊怎麼泡妞的大俗人。

有一次我又聽見他跟場工扯淡,說女人不理解男人在外的辛苦,回到家還埋怨老公做愛沒勁兒,都是矯情云云。引得幾個場工猥瑣大笑。我這個賤脾氣,當即管不住自己刻薄的嘴說,孟導,您每天光研究這些俗事,能拍出好作品嘛?

平時我工作的時候都特別嚴肅,場工都挺怕我。所以一見我懟老孟,趕緊都四下散開了。老孟撓撓頭,也沒反駁我,笑了笑走開了。但我這番話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作用,第二天到劇組,他身邊照樣聚了一幫場工在扯葷段子。

我氣我自己看走眼,以為他是什麼高逼格大神,結果只是一個浸在葷段子里的老油條。之後每次有需要和他對接的工作,我都忍不住翻白眼。

殺青那天,所有人都喝多了。老孟忽然摸到我身邊的位子上,要跟我喝酒。我那天心情也不錯,就跟老孟碰了幾杯。老孟帶著醉意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說那也沒人逼著你說葷段子啊?

老孟無奈地笑了,他說,你還是進組少,你瞧這偌大的劇組,幾百號人,絕大多數不是你我這樣有文化的城市人,而是十五六歲就出來闖蕩的農民工,有些人可能連字都不識,你不跟他們聊大俗話,難道去宣講黑澤明和昆汀?如果劇組裡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高冷,工作起來會順暢嗎?他們會配合我們加班加點陪我們熬夜通宵幹嗎?不會。

我忽然被噎住了,因為我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逼格這種東西,在知識面差不多的人眼裡才存在,在不懂的人眼裡,他們只能看到你的冷漠和厭惡,這不僅無法讓他們幫你,反而還會促使他們跟你對著干。

那天之後,我和老孟再也沒見過面,一是因為我之前當面懟他有點愧疚,實在不好意思主動聯繫他,二是他出國學習去了,也沒機會在國內偶遇。但我始終感激那次和老孟的相遇,他讓我明白,在什麼樣的場合,做什麼樣的事,完全沒必要把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喜惡帶到工作上去。

雖然你始終是你,但你面對的未必是跟你一樣的人。

···

剛畢業時,我曾暗戀過一個比我大好幾歲的女人。

她是搞金融的,不到三十歲就已頗有資產,標準的成功人士。我跟她吃飯,她聊得大都是我聽不懂的事情,動輒數百萬的交易額在她口中仿似遊戲,讓我覺得我們所處的世界很遙遠。

然而,這並不能阻礙我喜歡她這個事實,她很虛幻,會像狐狸般在商業場合周旋,但她在我面前又很真實,毫不作偽,坦然露出她笨拙的一面。

我喜歡她,她也知道我喜歡她。可是她從來不戳穿我。

我見過她被客戶投訴後哭得眼妝全毀的樣子,也見過她興緻勃勃給我描述前男友有多渣的樣子,還見過她喝到不省人事把高跟鞋當電話的樣子,但我們最近的距離,始終是隔著一張桌子面對面吃飯聊天。

有一次我計劃向她表白,但一見面就被她堵住了嘴。她說,看你忽然穿得整整齊齊還挺不習慣,肯定不是去提案就是要告白。我沒說話,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問,你不是真要告白吧?我點點頭,倔強地反問,不可以嗎?

她沉默了半天才說,可以。但我拒絕。

我急了,連聲問她為什麼拒絕。她認真地說,因為我們不合適。對這個年紀的我而言,戀愛不再僅僅是你情我願,更要兩個人同進同退。現在的我可以能安心在你面前做一個小女生,但目前的你卻無法坦然在我面前裝大男人,因為你知道我們的世界太遙遠。

我們對自身的畫像決定了我們的格局截然不同。這種格局的迥異,做朋友時也許並不是什麼阻礙,可長期相處,勢必會產生摩擦——我對你的期望是你無法完成的要求,你對我的不理解也會慢慢變成隔閡。所以,雖然我也很喜歡你,但如果讓我忽略結局而接受你此刻的告白,只是對這段感情的不負責任。

作為一個青春期還未完全結束,自尊心爆棚的男孩,我聽完她這番話,當場就翻臉走人。我覺得她看不起我。從此,我再也沒有和她見過面。因為她的話,我更加拚命地工作,希望有朝一日能驕傲地站在她那個世界,讓現實狠狠打她一個耳光。

我不願意承認曾喜歡過她,就連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也不會說出這段慘淡的暗戀。我開了餐廳,生意做得很好,還一度作為人氣餐廳被當地電視台採訪。我總在想,如果她在電視上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是什麼表情?

在我的餐廳里有個幫廚阿姨,身體有殘疾。有一次她上錯了菜,我訓斥了她兩句,但她卻忽然嚎啕大哭,說我歧視她是殘疾人。我發誓我真沒有這個意思,可阿姨還是堅決辭職不做了。在那個當口,我忽然想到她對我說的話:「我們對自身的畫像決定了我們的格局截然不同。」

我可以對所有員工一視同仁,但阿姨不行。

那一刻,我發現我終於可以體會到她當時說這番話的心情了。在離開她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願意去想起這段相遇,覺得自己被她羞辱了,如今再想想,那個自己又何嘗不像辭職的阿姨呢。

那段與她相遇的時光並不久,卻影響了我多年,讓我變成了現在的自己。回頭再看看她說的話,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讓我受傷的並不是她,而是我的敏感和脆弱。

···

人生有很多次相遇,我都不知道原因和結局,可這些相遇卻是實實在在影響了我,本以為一次淺嘗輒止的擦肩,我卻改變了人生的方向。

陪朋友去看了顧長衛導演的電影《遇見你真好》。

以前覺得濃情似水的愛恨糾纏最難,遇見是尋常。但看完電影卻忽然覺得,相遇才是最純粹最美好的事,不會像重逢那麼涕淚縱橫,也沒有相處那些雞毛蒜皮。有的相遇,你甚至不會經常想起,但卻在很久之後忽然悟出它帶給你的改變。

遇見是最無心的,不需要太複雜的動機,可能是同學的慫恿,可能是一時的義憤,相逢一笑,乍見之歡,就這麼四目相對的瞬間,你做了此刻正想做的事,不會去計較什麼我做這些她會不會喜歡我,我努力多少她才能注意我。沒有原因,沒有猶豫,簡單得就像隨手撿起一塊橡皮擦。

之前曾看過一條微博,忘了關鍵詞一直沒搜到是誰寫的,大意是:喜歡你的那幾年,我努力考大學、學法語、練習游泳……但喜歡並不一定有結果,分開後頹喪了好久,可很久之後再回想起當初,喜歡你的那幾年,有我所有做過的正事。

在那些沒結果的相遇里,我們潛移默化成就了現在的自己。而那些與我們人生擦肩的每一個,都會留下連綿的波紋。

很多時候,我們遇見的不是最終留在身邊的人,這讓我們時常懷疑自己,覺得這是否一種浪費,但我仍然感謝所有的相遇,儘管有的相遇淺嘗輒止,更有的相遇讓人撕心裂肺。

有幸今朝貪歡,多謝昨日遇見。

要是沒走那麼多彎路,沒摔那麼多跟頭,當你來到真正屬於你的她面前,沒準仍然只是帶著一身的輕鬆愜意,依舊幻想著那個最美麗的花園,與她擦肩而過。

以後,你遇見誰都會是這樣。

《遇見你真好》正在上映

看看最初的美好,想想曾經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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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 來 只 會 大 冒 險 ,沒 有 講 過 真 心 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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