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搭配傷不起

王靜者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范老三就是如此。上初三的兒子爭氣，中考獲得全市第一名。市裡幾所重點高中的校長，輪番來到范老三家中，爭奪這位「狀元」入校。

這天，范老三被辦公室主任叫了過去。主任說：「老三，你是咱單位的老員工了。最近高副主任要離職，我想推薦你接任，所以先看看你的意思，不會有啥問題吧？」

范老三被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砸得驚喜萬分，當即表態：「一定好好工作，絕不辜負主任的栽培。」

主任非常滿意，話題一轉說：「聽說你兒子考了個狀元，恭喜啊，你可要請客啊！」

范老三笑著說：「一定一定！但最近恐怕不行，那些高中的校長不是跑到我家，就是給我和我愛人打電話，想讓我兒子進他們的學校。等我替兒子選好學校後就請客，到時候主任您可要賞光啊。」

主任點點頭說：「有個爭氣的兒子就是好。你看我外甥，同樣上初三，卻考砸了，還非重點高中不去。我姐托我辦這事，可我哪有門路啊，愁死我了……」說完瞟了范老三一眼，唉聲嘆氣不已。

范老三頓時一個激靈，不對啊，主任這是話裡有話。果然，主任又開口了：「老三，能不能幫個忙？你兒子去哪所高中，也捎帶著把我外甥弄進去。辦法很簡單，那些校長不都找你嗎？你就順帶提個條件：『進一搭一』，把我外甥也搭配進去就成了。」

范老三驚得目瞪口呆，說：「主任，這不是賣東西，這是學校招生……」

「老三啊！」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范老三，「難怪你這麼多年都只是個小員工呢，須知事在人為。當然若真有困難，也不必勉強，我也是隨便一說。好啦，你回去吧。」

整整一上午，范老三都沒心思工作。這不明擺著自己若要升遷，就必須辦成主任委託的事啊。回到家後，范老三便把這事告訴了老婆。老婆雖覺得不是滋味，但最終還是鼓勵范老三「辦」，畢竟，自己又不損失啥，還能陞官，這樣的事是可遇不可求。

就這樣，幾天後范老三終於替兒子選定了學校，給校長打去電話，提出「進一搭一」的條件，校長爽快地答應了。

事情辦成，主任非常高興，並邀請范老三一家，跟姐姐一家人見個面吃頓飯，一來是姐姐要感謝范老三，二來是想給外甥樹立一個榜樣。范老三推脫不過，只得同意。

三個月後，范老三被主任告知，副主任這事已提上去了，就差總經理批准了。范老三不禁喜上眉梢。兒子進了重點學校，自己也沾了兒子的光，馬上要陞官啦。這真是雙喜臨門。殊不知，他高興得太早了。

這天，范老三突然接到兒子班主任的電話，說是兒子居然被主任的外甥給打了，范老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范老三急忙趕到學校，這才了解到，原來主任的外甥得知自己是「進一搭一」的那個搭頭後，自尊心就受傷了。更火上澆油的是，整整一個暑假，他的父母動不動就拿他跟范老三的兒子對比。要知道這個時期的孩子，正處於青春逆反期，非但不明白父母的苦心，反而惱恨上了范老三的兒子。所以上學後，便故意找茬，教訓范老三的兒子，以出這口惡氣。

范老三聽完，不禁又氣又悔。主任得知情況後，帶著姐姐趕來，又是賠罪，又是保證，這才勉強平息了范老三的怒火。

回到家，兒子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肯出來。范老三叫了半天，兒子吼了起來：「你別叫啦，想當官又沒本事，就拿自己的兒子做交易，我不想跟你這樣的人說話。」

范老三頓時啞口無言。晚上，妻子愁眉苦臉地告訴范老三：「老三，剛才我去安慰兒子，他說不想再去那個學校上學了，再見那個人，會讓他覺得堵心。」

范老三急了：「怎麼會這樣？」

妻子嘆了口氣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這事讓孩子壓力太大。還是轉學吧，現在剛上高一，還來得及，萬一孩子拗不過這勁，以後再轉就晚了。」范老三聽完，長嘆一聲，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范老三便找到校長，提出轉學。校長一聽就急了，說：「你這位家長怎麼這樣不講理？當初是你提出『進一搭一』的條件，現在出了事，又提這樣的要求！」

范老三一梗脖子說：「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毀了我兒子。」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當天下午，主任帶著姐姐找到了范老三，說盡了好話。范老三清楚，一定是校長向主任姐姐施壓，要留住自己的兒子，但范老三就是不鬆口。最後主任急紅了眼，說：「老三，這事是怪我，我向你認錯。但好歹咱是多年的同事，你做事不能這麼絕吧。」

主任姐姐急得都要下跪了，說道：「老三兄弟，求你別這樣，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兒子再也不騷擾你家孩子了。」

范老三搖搖頭說：「主任、大姐，你倆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是因為『進一搭一』鬧的，如今這倆孩子都有了心理陰影，咱大人越壓他們，他們就越逆反。如果繼續讓倆孩子在一個學校，這不是毀了他們嗎？咱可不能一錯再錯啊！」主任和姐姐聽到這裡，都不吭聲了。

一個月後，范老三的兒子轉學走了。幾天後，副主任的任命也下來了，但范老三拒絕上任。不是范老三不想當官，而是他想明白了，自己已經錯了一次，不但讓兒子看不起，而且還差點害了他，所以凡事還得靠自己的本事，才能站得住，才能被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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