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的獨家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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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60年代到80年代的弄堂,是上海人最迷戀的「舊天地」,夾雜著小布爾喬亞的優雅,講究情調、陰柔、實惠、世俗的海派小市民生活文化,對曾經的計劃經濟時代高度意識形態化、革命化、粗鄙化最具消解性的力量。
隨之而來的 弄堂之夢,漫散著我一直以來的夢幻中,常常夢回兒時居住兩排大樓之間的弄堂里。
62年,我出生在上海的東門路,出外婆家出門口便入弄堂。左邊是第五百貨的過道,那裡貨品繁多,應有盡有,彷彿是我家倉庫,少兒的我無聊時,便與那裡的店員頑皮;家的門口右邊是德興館的後廚,也時常學著胖叔胖嫂們的熊樣,引來他們的嘻笑,或路過時都要招呼幾聲。如果家有客人,外婆會奔入後廚,請最好的大師傅做二個最實惠量又最多的「曉菜」。
我家的弄堂很深,要走東門路的半條街。從弄堂西口進入,右邊一路過去,便是星星藥房的後門、馮萬通醬園的後門、萬有全腌臘店的後門、迎春服裝店、還有有名的茶葉店的後門,下來就是第五百貨的中堂和庫房過道了,緊接著的就通向家住的樓門,再下去便是德興館佔用的後廚和東出口了。
弄堂的另一側,是不多的人家後樓門或各商店佔用的過道和倉庫門,平時門緊鎖,天天門口有兩、三洗過的馬桶在曬太陽,你懂的。
因為居住地獨特的原因,家居在十六鋪碼頭的十字路口,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天天能聽到各種小販夾雜著在叫——(小缽斗-糯米甜酒釀-寧波湯糰要哇,爆炒米花嘍、彈棉花來嘍、先生小姐香煙要哇、孜孜花-白蘭花、夜來香-茉莉花)。一天到晚不停止的各種車輛的汽車喇叭聲,不時從遠處傳來的輪船靠岸和離港的汽笛聲。
還有那些走街竄巷辰光的叫號聲:銷刀磨剪刀、剃頭 阿剃頭、雞肫皮 甲魚殼、鵝毛 鴨毛 牙膏殼、有藥水 藥片有得賣哇、阿有那壞額棕棚修哇,阿有那壞額藤棚修哇、修洋傘,阿有那壞額套鞋修哇,阿有那壞額跑鞋修哇,擦皮鞋嘍、固桶來、錫薄要哇錫薄,收錫薄灰、賣竹頭,賣朗衣裳竹頭,朗衣裳竹頭要哇,朗衣裳竹頭。到後來,常在百貨商場里聽到:發票有哇發票,禮券有哇。
應有盡有,還有時常的吵架、打架聲,哭爹喊娘聲,因為長期居住了,也就習慣了這些聲音,並伴著它入睡了。到了夏天,傍晚洗澡後,拿著小凳,座在沿街陽台上,看著三樓下街道上來往的人流和車輛,等著外公或外婆講故事,聽外婆說這39號門樓三層解放前都是她家的,解放後被充公了。我們被趕到三樓的20平方房子里了,呵呵。
現在耳邊的叫賣少了,也沒了,除了失傳之外,更大的原因在於,東門路沒了……留下來的,便都在我的記憶里了。
——這就是我,上海弄堂的獨家記憶片段,那是外婆的澎湖灣,那是我和我們兄弟的託兒所,讓我不忘根本,永遠懷念慈祥的外公外婆和永遠記住海納百川的老上海。
2017年12月作於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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