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八十多歲的保羅·麥卡錫在展廳里對吼了五分鐘
扮演白雪公主的人是否意識到自己被套在一個人偶里?
保羅·麥卡錫與戴蒙·麥卡錫合作完成《WS,雪白公主-猛獁湖》, 2013,行為表演、錄像、攝影、裝置。圖片:by Louisa McCarthy,致謝藝術家與豪瑟沃斯畫廊 Paul McCarthy
對美國藝術家保羅·麥卡錫來說,白雪公主有著源自童話與好萊塢的精緻外殼,這個外殼即是美國消費主義的牢籠,亦是好萊塢快餐文化的束縛,人填充在裡面彷彿傀儡一般——就像一個「被裝滿的人」,很不可思議。他覺得白雪公主跟自己有很多奇怪的聯繫,「她有一頭黑髮,我的母親是黑髮,卡倫(麥卡錫的妻子)也是一頭黑髮,我生活中的女人都是黑髮」。
在他長達七小時的錄像作品《WS,白雪公主》(2013年)里,保羅·麥卡錫對白雪公主的童話故事進行了極大顛覆,在藝術家製造的巨大夢幻森林中,童話人物的墮落故事全新上演,超越感官負荷的「毀童年」場景引起極大的爭議。
保羅·麥卡錫與戴蒙·麥卡錫合作完成《WS,雪白公主-正片》,7小時,4屏影像,2013。圖片: by Ryan Correll,致謝藝術家與豪瑟沃斯畫廊 Paul McCarthy
這件作品被以四屏環繞的形式安置在北京木木美術館展廳的四面牆上,在名為「保羅·麥卡錫:無辜」的展覽中,白雪公主、七個小矮人同華特·迪士尼共同上演的一場荒唐派對,嘈雜嬌嗔的大叫與大笑讓觀眾在空間中總無處可逃。展覽不僅設置了18歲以上的觀眾才可能觀看的門檻,還以美術館錯落有致的空間,將43件由麥卡錫及其合作者創作於1970年至2013年的錄像作品首次面向中國觀眾展出。
保羅·麥卡錫與戴蒙·麥卡錫合作完成《WS,雪白公主-正片》,7小時,4屏影像,2013。圖片:by Joshua White,致謝藝術家與豪瑟沃斯畫廊 Paul McCarthy
整個展覽的所有作品都在挑戰你的忍耐力:將蛋黃醬、番茄醬和巧克力等具有隱喻意味的食物作為人體體液的替代品或並置物加以運用;涵蓋男扮女裝的銀屏角色和濫施慾望卻又性無能的父親形象的豐富人物設定;旋轉動作、呢喃低語、模擬排便和模擬性愛等行為的重複性出現……密集而挑釁的錄像密集的向觀眾倒來,在癲狂錯亂的世界所包圍下,逼迫觀眾承認流行文化中的陰暗面。
麥卡錫通過摒棄社會普適行為規範,誘使觀者發現我們自身與那些我們所熟悉的、受到普遍鍾愛的事物之間的心理裂隙。
保羅·麥卡錫《霸道漢堡》,1991,行為表演、錄像帶、裝置。圖片:by Vaughn Rachel,致謝藝術家與豪瑟沃斯畫廊 Paul McCarthy
在嘈雜的展廳里,YT遇到了這位嘲弄流行文化的大藝術家。
「可以接受我們一個簡短的採訪嗎?」我在充斥著錄像作品聲音的木木美術館裡扯著嗓子對八十多歲的保羅·麥卡錫喊道。
「什麼?」麥卡錫沒有聽清,八十多歲的他似乎有些耳背。
「可以接受採訪嗎?」
他有點想笑,盯著我,然後非常直接地說了「No.」——毫不意外。
來自洛杉磯的「壞小子」
成長生活於洛杉磯的保羅·麥卡錫,父母均是摩門教徒,但他堅稱自己的成長過程並不是特別篤信宗教的。年少的麥卡錫患有誦讀困難症,而這也導致他對文字和圖像的體驗與他人不同。自上世紀六十年代,他開始了藝術生涯。90年代以前,麥卡錫的作品只被小範圍的人看過,在藝術圈像一個局外人。
1980年晚期,麥卡錫開始在行為影像裝置作品中使用電視和電影元素。這些複雜的作品通常包括將文化符號——如童話人物匹諾曹和海蒂——重置於家庭心理劇、好萊塢影片和大眾媒體中。
保羅·麥卡錫《霸道漢堡》,1991,行為表演、錄像帶、裝置。圖片:by Vaughn Rachel,致謝藝術家與豪瑟沃斯畫廊 Paul McCarthy
錄像裝置作品《霸道漢堡》(Bossy Burger, 1991)的基礎是一部電視劇的布景。麥卡錫用牛奶、蛋黃醬、番茄醬和牛肉末將布景弄髒,然後在牆上的顯示屏上播放自己的行為表演錄像。在錄像中,麥卡錫看似是在主持一檔烹飪秀,但很快事情就變質了:番茄醬被隨意傾倒、攪拌、潑灑,各種各樣奇怪的用具也被投入使用。作品反映著一種無政府主義的狂歡,暗示著某種生產製作過程。但最終觀眾意識到,整個過程中既沒有規則、也沒有產物。
《花園》(The Garden, 1992), 保羅·麥卡錫
《花園》(The Garden, 1992),是一件被認作是行為雕塑(performance sculpure)的作品,也被認為是麥卡錫創作的轉折。作品的背景是一個公共公園,有松樹、卵石和人造草皮等,居於其中的是一對用玻璃纖維和橡膠製成的父子人像。兩人的褲子都半脫著,分別與一棵樹和一塊大卵石進行交媾。
Paul McCarthy, Tree, 2014
而麥卡錫作品中的衝擊力並沒有隨時時間的流逝而減少。2014年10月,麥卡錫在巴黎凡登廣場揭開充氣雕塑作品《樹》(Tree)的帷幕。由於雕塑看似一個大型綠色肛門塞,公民表示強烈不滿,認為作品玷污了這一歷史性廣場。他不僅遭到陌生搭訕者的三次掌摑,「樹」也被破壞成一灘泄了氣的綠色橡膠。而麥卡錫表示他不想修復或替代它。他還向當地報紙承認這個肛門塞的形狀是故意的、是一個「玩笑」。
對錄像的青睞
在長達五十年的藝術生涯里,麥卡錫對我們所熟知的各種媒介均有涉獵,無論是繪畫、雕塑、表演、影像、故事片還是最新的虛擬現實技術,其間尤其值得提及的是他對錄像自始至終的運用。
對錄像的關注有可能來自於麥卡錫的好萊塢工作經歷。他曾在好萊塢打過雜工,協助過第一部《星際迷航》電影的特效攝影工作。他也表示過在派拉蒙影業工作的經歷對他的藝術創作有所影響。
毗鄰迪士尼樂園和好萊塢的洛杉磯作為全球流行文化的權力和經濟中心。一直以來,洛杉磯都為美國當代藝術提供著不同於紐約藝術圈的另一種可能。以輕浮而富有魅力的方式對待低俗的內容,麥卡錫的作品混淆不同定式準則、高尚文化與大眾文化,以此激發觀眾對自己的根本信仰的分析。
這也是為什麼在展出《WS,白雪公主》的地方,會禁止拍攝,切斷你與社交網路唯一分享的通道。麥卡錫希望觀眾用眼睛真實地與這裡發生交流,所以當再次以一個觀眾的身份與他交流時,他沒有拒絕。我們以高分貝的聲音開始了對話。
YT對話藝術家保羅·麥卡錫
YT:生肉、奶油、金槍魚、番茄醬、黃油,我有意識的數了數有多少食物。為什麼很多塗在演員身上的都是吃的,這是你廚房裡的東西嗎?
保羅·麥卡錫:當然,很多都是。剛開始創作的時候,我是處在破產的狀態,沒有什麼錢。那個時候我畫畫,廚房裡的東西是可以隨意拿到手的。我就想,用番茄醬創作不是很好嗎?哈哈。
Face Painting - Floor, White Line, Paul McCarthy, 1972, Performance, video, photographic series Videography by Mike Cram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
YT:我覺得你的工作方式就像家庭工坊。你的兒子現在在好萊塢工作,他會協助你做一些作品。
保羅·麥卡錫:因為消費主義無處不在,不僅影響你我,還有我們身邊的人。這本身就意味著一種生產。
YT:現在的洛杉磯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你從那裡經歷了藝術界「局外人」到「聲名鵲起」的過程,你深受那裡影響,但也在作品裡嘲弄那裡。你怎麼看待跟作品的關係?
保羅·麥卡錫:我不能說好萊塢和迪士尼或者洛杉磯沒有影響我的創作,這絕對是有的,我也不能說我在藝術世界中地位的改變沒有影響我的所作所為。有經濟能力,我才能試驗更多的材質。我只是在當時能拿到的資源下解決同一個問題或者說同一句話。大多數情況下,我和作品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
YT:現在的好萊塢呢?迪士尼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現在的流行文化很多都來自於它,漫威、超級英雄等等。
保羅·麥卡錫:現在的好萊塢讓我失望,好萊塢變的越來越滑稽了,我再也不會去那裡了。
YT:是因為沒有黑暗面了嗎?流行文化的黑暗面究竟指什麼?cult片算流行文化的陰暗面嗎?
保羅·麥卡錫:「陰暗面」不特指一個類別,而是更為抽象的存在。
YT:你會恍惚嗎?在面對四面環繞的著作品裡或者是在創作吸收這些流行文化時。會想像自己是從沒看過這樣作品的觀眾嗎?
保羅·麥卡錫:從不,我一直很專註,保持清醒,我並非狼吞虎咽。在某些方面,我們是一樣的。
展覽信息
保羅·麥卡錫:無辜
北京798藝術區 木木美術館
2018年3月17日-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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