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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秀是訓練出來的

「優秀是訓練出來的」,這是前段時間家鄉的一位老朋友跟我講的。這位從事教育工作的老友,在一次給全市教師的培訓中,就用了這句話作為演講題目。

是的,優秀是訓練出來的。天分,僅是一種可能。怪岩陋石,粗礫流沙,只有被無數次打磨和篩選,才會顯示翡翠和金黃。信手捻來,洒脫自如,爐火純青,自然流溢,都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畏僵澀滯硬、埋頭單調、苦思歷煉的結果。不論是文本上,還是實踐勞作上的優秀,無不如此。

光彩熱烈,人前顯秀,只能是一時和短暫的。但就是這種一時與短暫,也是由長期寂寞冷靜和私下積澱換來的。沒有後者,斷無前者。

若無虛懷若谷,斷然不會有知識、思想和職業的河流經過,更不會積聚成為湖泊海洋。所謂聖哲神明,或者世俗的出人頭地,無不虛已納人謙卑玄默。

這就是孔子在論語中講的:「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當年的唐太宗李世民,有一次就孔子的這句話問給事中孔穎達是何意,後者答曰:「非獨匹夫如是,帝王內蘊神明,外當玄默,若位居尊極,炫耀聰明,以才陵人,飾非拒諫,則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1]當然,人們早就知道,內蘊神明的帝王不多也。

還是這位歷史上少有的內蘊神明的李世民,一次問身邊近臣:「朕觀焬帝文辭奧博,亦知是堯、舜而非桀、紂,然行事何其相反也。」魏徵對曰:「人君雖聖哲,猶當虛已以受人,故智者獻其謀,勇者竭其力。焬帝恃其俊才,驕矜自用,故口誦堯、舜之言,而身為桀、紂之行,曾不自知,以至覆亡也。」[2]

優秀的因子,猶如金玉之於沙石,內蘊於每一個人。凡人凡事凡物凡術,如能達到自如適然,皆可稱為藝術。藝術的天分,每個人也都有。只不過,經過艱辛歷練,使優秀和藝術流露出來的,畢竟是少數人,而不是所有的人。

這就好像大乘佛教講的:「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佛在每個人心中,求佛就是「找回自己」,而不是去祈求他人。所以,六祖惠能說:「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佛性,在禪宗看來,就是覺悟的可能性。知佛得佛,是一種覺悟或自覺。然而,並不是人人都能覺悟或自覺,大多數人則是執迷不悟。

文本創作上的優秀亦是如此:長期堅持訓練中的覺悟。過去幾年,我翻閱的小說中,最多的是英國作家毛姆(1874-1965年)的作品。無疑,這位與魯迅一樣學醫棄醫後從事文學寫作的作家,是位優秀的文本創作者。毛姆的作品到現在仍為眾多的人所欣賞,就足以說明其優秀。

真正讓我認識並欣賞到毛姆之所以優秀的,是去年我在書店偶然買到他的那本《作家筆記》[3]。他的這本筆記,從1892年他18歲到聖托馬斯醫院教學部學習開始,一直記到1944年70歲時,前後共計52年。

誠如他在出版前言中說的:「我第一本筆記是1892年記的,那時我十八歲。我可不想把自己吹的多麼明智。我那時是一無所知、胸無城府、滿腔熱血、乳臭未乾。」[4]

說到要出版的文本,他解釋:「我的筆記加起來有厚厚的十五卷,不過如上所述,我刪了不少,最後剩下的內容絕不長過一般的小說。我出版這些筆記,不是因為我狂妄自大,覺得自己的每句話都值得保存,應該永垂不休。我之所以把他們發表,是因為我對文學創作技巧以及過程感興趣。」最後,他說:「我已做了想做的事,現在沉默更適合我。」[5]

我通讀了這部《作家筆記》。令我欣賞並思考的是,在這本即便刪節了相當部分後公開發表的《筆記》中,毛姆將他遇到每個人物,從教士、醫生、水手、教授、將軍、士兵、商人、貴夫人、家庭婦女、船長、漁夫、旅客、土著、酋長、孩童、官僚、企業主、殖民者等形形色色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拿出筆來,將其面部特徵、穿著、神態、情緒、言行舉止等一一詳細記錄下來,猶如拿著畫版和畫筆的寫生者,隨時隨地都將速寫速描當作義務,成為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同樣記錄下來的,是他見過的不同場景、天氣、陽光、月色、雲團、風雨、大地、樹木、海洋、河流、湖泊,尤其是他遊歷南太平洋諸島時的種種物色;還有他不時生髮的感慨、傷神、理念、構思、觀點、想像等,都會在第一時間寫下來,而不管是在田園閑靜的愜意中,還是炮火槍聲大作的戰時,抑或暴風雨中巨烈振蕩的小漁船上,他都數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著。

伴隨這些筆記的,是毛姆幾乎游遍了世界各地,是他一生的多彩多姿。筆記,片刻不停的腳步,始終開動著的思考力,這三者相互促進和絞織。故而成就了他無可比擬的細緻洞察力,敏銳而活躍的心靈,安排和處理情節的高超技巧,細膩的人性與內心描寫,懸疑氣氛的營造特長,非凡的作家職業生涯。這都體現在了他大量的小說、劇本、評論、隨筆、遊記和回憶錄中,他的創作力是強盛的,作品是豐富的。

正因如此,《紐約時報》評價他的:「一個老練的手藝人,他的風格犀利,迅捷,剋制而不刻意。」《星期六文學評論》講「毛姆始終是個完善的手藝人,(其作品)始終吸引著讀者的注意」,才的確名副其實。

毛姆那旺盛的創作生命力,文本上的洒脫自如,透出的極高審美藝術水平,來自他日復一日的訓練積累,以及這一過程中漸漸明朗的謙遜明智的自覺。我曾引用過他的一句話很能說明這一點:「年少時,我裝作自己無所不知。這常給我惹麻煩,讓我顯得像個傻子。我想我這輩子最有用的一個發現就是說『我不知道』是多麼容易。我至今沒注意到有誰因此就看扁了我。」[6]他真象他自己說的:「所有的美德里,謙遜最容易踐行。除非他謙卑,否則別想進步。」他甚至認為連上帝也該謙卑:要是上帝「認識到自己造人造得多麼蹩腳,他就很應該謙卑謙卑啦。」[7]

總之,讓我們記住:要想優秀,就堅持訓練和謙遜。

以上,算是這個歲末年初的雜記吧。

(寫於2013年1月27日)

[1](清)吳乘權等,《綱鑒易知錄》(四唐),第二二七頁,中華書局1996年出版。

[2](清)吳乘權等,《綱鑒易知錄》(四唐),第二二七頁,中華書局1996年出版。

[3](英)薩默塞特.毛姆,《作家筆記》,中譯本由南京大學出版社於2011年出版。

[4](英)薩默塞特.毛姆,《作家筆記》,中譯本,第10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

[5](英)薩默塞特.毛姆,《作家筆記》,中譯本,第10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

[6](英)薩默塞特.毛姆,《作家筆記》,中譯本,第348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

[7](英)薩默塞特.毛姆,《作家筆記》,中譯本,第369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

作者介紹

袁東,經濟學博士,博士生導師,中央財經大學教授。曾供職於財政部國債司和金融司,以及閩發證券公司、中國銀河證券、中國再保險集團公司、中再資產管理公司、中船產業基金、中國銀河金融控股公司、中非發展基金,2013年11月開始參與籌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2016年起曾擔任亞投行首席司庫專家和亞投行高級研究員。袁東教授在經濟領域深耕多年,對中國的經濟問題見解獨特,已公開出版《中國證券市場論——兼論中國資本社會化的實踐》、《公共債務與經濟增長》、《中國發展與全球格局》等專著15部,主編4部,合著2部,譯著1部,在學術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40多篇,在一般報刊上發表經濟評論文章4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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