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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抹胭脂色

圖/文 存華主人

春分之後的北京,經過了連日的霧霾與沙塵蔽日,黃昏時分走在向陽的小路上,突然嗅到微風中的一絲溫暖味道。猛一抬頭,我看到幾抹輕薄的雲渲染著淡藍色天空,映襯著嬌羞的晚霞,好像春姑娘的裙擺。

呵,春天終於來了。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每年這個時節,元大都盛放的海棠。

以前的公司,樓下就是元大都遺址公園。每日午飯畢,去那裡散步都是我必修的功課,有時與人結伴,更多時候我喜歡獨自一人,因為可以隨時隨地停下腳步,與自然交談,就這樣從夏天到秋天,再走到冬天,走著走著,直至滿樹的海棠花開,才恍然發覺,春日已經到來。

元大都中有一段海棠花溪,坐擁著全北京城最大的海棠林,有各類品種的海棠樹2000多株。每年的4月,海棠樹影婆娑,絲毫不比日本的櫻花遜色。垂絲海棠、西府海棠、貼梗海棠,木瓜海棠、麻葉海棠、鐵海棠……各種顏色,牟足勁兒地競相開放,一簇一簇嬌媚而挺括。

花開極致,若是趕上一陣風或是一場雨,一片片花瓣飄落,溯溪而下。就讓人想起了《葬花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這些花瓣,掙扎著從枝頭落下,落入水中,它們「質本潔來還潔去」了,一種令人心痛的美,我恨不得將花瓣拾起來,一片一片把它們粘回去。這是一曲凄美的輓歌,是繁華落盡的嗚咽。

海棠頗受古人青睞,唐玄宗就曾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比作海棠花。宋人釋惠洪《冷齋夜話》記載著一個「海棠春睡」的故事:唐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於時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日:「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嬌艷海棠憑此一語成讖,被定為「花中貴妃」,代代相傳。

後來,蘇東坡據此寫了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名為《海棠》:「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而到了明代,「風流才子」唐伯虎又畫了一幅《海棠春睡圖》,海棠成為了後代詩人畫家不斷吟誦描繪的對象,就連在電視劇《甄嬛傳》中,甄嬛最喜愛的也是海棠,這樣蕙質蘭心、艷美高雅卻不流於俗氣的花,本身就應該匹配高規格的審美。

《紅樓夢》全書120回,有近20回都明確提到了海棠,海棠是閨閣兒女們的化身。大觀園裡的眾姐妹結成「海棠詩社」,作下了多首《詠白海棠》;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時,湘雲所抽的花簽即為海棠,題「香夢沉酣」四字,也正是蘇軾《海棠》中的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可見曹雪芹對海棠有多麼鍾愛。

我曾讓學畫畫的朋友為我畫過一幅海棠,裝裱成框掛在客廳的牆壁上,讓室內的格調提升了一大截,怎麼看都覺得好看,旁邊題了元好問的詩:枝間新綠一重重, 小蕾深藏數點紅。愛惜芳心莫輕吐, 且教桃李鬧春風。待到寒風乍起,萬物凋零時節,靜坐溫暖屋中,一不留神抬頭望見那幾朵含苞待放的「數點紅」,總能使人嗅到一股盎然的春意。

若說人世間總不得以盡善盡美,在海棠身上體現的最為淋漓盡致。張愛玲寫過:「人生兩恨,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雖說也有不少人慾為海棠正名,稱海棠不盡無香,只是香在隱躍之間,為其色所掩。我曾將海棠湊到鼻前仔細嗅過,只是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清芬,這濃縮在鼻尖上的一點點淡薄,對於素來喜香的我來說聊勝於無,遠不如梔子與茉莉那般令人心醉神迷,但它那明媚大氣不可方物的姿態,永遠在我心中佔據著一塊不可取代的位置。

三年的時光,我用手機記錄下了元大都的四季變幻,以及海棠的花開花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遠在澳門的朋友曾對我說:我可以開一個元大都遺址四季影像展。我慶幸能在碎片的時光里,抓住自然變幻的痕迹,在寫每一個惱人文案的工作間隙,每一個苦悶煩躁的午後,走在這裡都讓我得以釋然,與世界與自我和解。

如今我告別了那個地方,也許我將很長一段時間,不再有機會在春日的午後邂逅那一團團的繁花似錦,但是那段暈染著海棠胭脂色的時光,雖然夾雜著些許痛的記憶,卻仍舊值得我感恩回味。因為正如海棠,就算經歷風霜雨雪,四季變幻,它從不會錯過自己的花期,人生也如此。

這是存華主人的第24篇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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