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美容，要健身

最新 04-04

公司搬家之後，我很久沒去那邊的美容院了，在搬家前兩個月，非共產黨員我躺在那裡，沒有抵抗得住來自旖旎溫柔鄉的誘惑，花3000塊錢續了10次卡，出於一種特別的謹慎，我怕小妹們知道我搬家之後對我敷衍了事，所以對此我隻字未提，於是乎在那兩個月，小妹們發現拖延症如我，突然脫胎換骨，就跟領工資一樣積極地去做護膚。

但是還是剩了一兩次，隔了四個月之久，我終於抽空去了一次。

對摘了眼鏡躺在那裡的我來說，世界就是五十度灰——我一直搞不清給我做護膚的女孩子長什麼樣，但是其中一個聲音特別有辨識度，聲音很粗，偶爾還打個磕碰，像個滿不在乎又跌跌撞撞的男孩子，顯得特別樸實。

有一次我問她：「你是不是有點結巴？」

「啊？」她似乎吃了一驚，「你怎麼發現了？我一般都不太敢使勁說話的。」

我安慰她：「沒事，一點都不減分，反而讓你顯得特別可愛和真誠。」

「都是小時候跟班上另一個結巴學的，」她說，「但是我唱歌從來不結巴。」

她二十齣頭，胖乎乎的，在小妹中間算不上好看，跟她聲音一樣粗糙而且樸實，但是在我眼裡她與眾不同，因為我知道她的故事。這也是人和人相處的秘密之一——你知道一個人的故事，就會和ta產生不一樣的鏈接，ta對你就是特別的。

她有兩個弟弟，一個是親弟弟，另一個是奶奶撿來的，「撿來的弟弟一看就不是我家人，長得特別好看，個子也高，就是走路有點瘸，但是也不大看出來。」

奶奶在門口撿到了剛出生的小男孩，那時候親弟弟還沒出生，奶奶不顧家人反對：「我來養，你們不用管。」奶奶說，但是奶奶去世了。「撿來的弟弟還是留給我爸媽了。開始我媽還挺不樂意，時間長了也有感情，就一直養下來了。「

「奶奶是個好心人啊。」我說。

她遲疑了一下，「其實就是重男輕女，對我和我媽來說可不是——不過對這個弟弟真的很疼。」這也是人性複雜的地方。

「你爸媽呢？對兩個弟弟有區別嗎？」

「肯定不如自己親生的好，但是也還好了。那個弟弟特別聽我的話。」

「他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嗎？」

「知道啊，他從小就知道。」

一個從小知道自己被遺棄的孩子，會在什麼心態下成長呢？但是在中國的很多地方，這都是一個奢侈的問題吧？這個姐姐顯然粗糙得難以回答。「就是比較內向，不過也還好了。」

兩個弟弟都不愛學習，初中畢業就去混社會了，撿來的弟弟現在做廚師，每次回家，給大家做一桌子飯，看起來很是其樂融融，但是弟弟話不多，彷彿一顆石頭投入湖心，你凜神傾聽，卻並沒有聽到太大響聲。

「我媽讓我每個月給她1500，我兩個弟弟給她1000，因為他們掙得比我少嘛~我爸媽還是要給兩個弟弟攢錢買房子的。」她說。

這個真不錯。

在美容院久了，不知道是會打扮了還是怎麼的，她好像越來越好看，人也小了一號。事實上，美容院的小妹們都越來越好看，越來越瘦，嘰嘰喳喳的，就像一群早春的鳥兒。聽聞她們店長熱衷做醫美，我見過店長，本身也是美女，我第一次見她就聽說她剛做完自體脂肪豐胸，花了十幾萬，小妹們嘖嘖稱嘆：「身材超級好！」

我記得我很八卦地私下問小妹：「男朋友不會反對嗎？」

「花別人的錢得自己的好處，為什麼要反對？」小妹狡黠地回答。

很多小妹們幾乎都動過眼睛，鼻子或者打過瘦臉針，有個女孩子本來就很好看，是那種樸實的豐盈的好看，但有一天看到，我覺得她面目一新，變成了一個洋氣，瘦削，時髦的女孩子啦，她笑容甜美，又令人吃驚地坦蕩，她告訴我，她做了雙眼皮，墊了鼻子，她現在很想做超聲刀。她才二十歲！

看著她那滿是膠原蛋白白裡透紅的臉蛋，我真心實意地說：「你夠美啦，再做就是畫蛇添足啦。」

但是她說：「我下巴太寬啦姐姐。我要努力攢錢。」

我沒想到小結巴也對自己動刀子。

「姐姐，你知道我做鼻子了嗎，我鼻子花了好幾萬呢。」

她給我看了看她的鼻子，「你摸摸這裡~」她說，「以前特別塌陷，現在好多啦。我耳朵上還取了一塊骨頭呢，不過我沒有做鼻翼，我沒有那麼多錢，我都是刷信用卡分期付款的，所以過年我都沒錢了。」

「那你媽看出來了嗎？」

「沒有沒有，」她熱情地回答，「我不是也健身了嘛，我瘦了十斤，所以他們都覺得我變了，但是不知道我變在哪裡了，我也不會去說。」她有一種坦誠的天真。

「變美當然好，但是小心你會成癮。」我提醒她。

「姐姐你放心，我對自己已經很滿意了，我不想太好看了，太好看別人就知道我做過了，我已經做了雙眼皮，墊了鼻子，除了打瘦臉針，以後我都不打算動啦。」她說。

她喜歡這個行業，和大部分別的小妹不同，她其實上過大專，學的是物流，也去辦公室實習過，「我不喜歡坐在辦公室，我喜歡做美容，所以我就來這裡啦。……未來？我沒想好，但是我肯定不會回老家。哎呀，現在我回家，就覺得以前的同學們好土呀。」她有一種天真的坦蕩。

住集體宿舍，除了工作就是做美容，吃飯和住宿幾乎都不花錢，所有的錢都花在臉上，但是現在，她們開始健身，對面的亞歷山大太貴了，就去一家新開業的，她告訴我：「要請私教，才能堅持下來。」私教一般都是四五百一個小時，她去了新開業的健身俱樂部，好幾個小姐妹湊單團購，才能便宜到300一個小時。

「但是這一個小時，教練是全身心屬於你的。所以姐姐，如果你去健身房，一定要請私教，拉器械做無氧運動，提升自己的肌肉含量，這個和美容護膚一樣，都是值得我們終身堅持的事情。」她上了十幾次課，體脂率就大大下降，腰圍也降低了，精力充沛，神清氣爽。每一周她會去3-4次健身房，上3-4次私教課，我算了一下花費，多少也是有些驚嘆：「你果然把錢全部都花掉了。」

小妹認真地回答：「把錢花在自己身上是最值得的，自己變好了，才有機會遇到更好的人，對嗎？」

這是我們經常聽到的話，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有著特別的力量。我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