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詩人的愛情模樣

1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2

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唯有蜻蜓蛺蝶飛。

蘇州詩人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被視為田園詩的典範，入選教科書。這些田園詩（60首）是在他晚年退隱石湖的時候寫的，老來意趣、清新流暢、平實怡然。於是，在印象中，范成大就是一位笑眯眯看著小兒嬉戲、在夕陽下看風景的鄉村老詩人了。

然而，每個詩人年輕時，怎能沒有描寫過愛情的模樣？身在南宋的他，又怎能不寫詞？淡然安樂之前，也曾為相思苦！而這相思，盡訴於婉轉宋詞中。

悵望梅花驛，

凝情杜若洲。

香雲低處有高樓。

可惜高樓不近木蘭舟。

緘素雙魚遠，

題紅片葉秋。

欲憑江水寄離愁。

江已東流那肯更西流。

南柯子

南宋

范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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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離愁別緒、思念期盼，悵於眼神而凝于思緒，期盼於梅花杜若帶來她的消息而失落於杳不可及。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花信有君心，欲寄無從，久盼無至，滿懷惆悵，卻還是忍不住凝望期待。

「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欲采杜若寄伊人，芳蹤何覓，鴻雁難來。

君在高樓我在舟，雲飄水流不得見。「高樓」指女子居處，木蘭舟代喻出遊男子。「高樓」與「木蘭舟」的距離點出了他們無法相見的殘酷現實。空間阻隔無音信，徒然，悵然，時時低眉，時時縈繞著思念，無可排解。

上闕四句，恰如一組逐漸推近的鏡頭，男主的愁緒悠長而纏綿，在令人失望的結局上定了格。

下闕，女主的思念亦是哀傷急切，深遠無邊。

「緘素」、「題紅」兩句用的是書信往來的典故，原意都形容書信傳情，平安抵達對方手中，而作者卻加了「遠」、「秋」二字點出音訊斷絕，哀愁無奈，平添了悲劇的韻味。

最後，焦慮而痛苦的她把唯一的希望寄託於伴著情人遠行的江水，但願它能帶去她的思念，然而，那流水只一路向東，不肯回頭！「欲寄兩行迎爾淚，長江不肯向西流」（白居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煜），化典自然，自古江水從未為深情的相思感動過，這是多麼無奈悲傷！

無論是表述兩人不能相見的痛苦，還是訴說那無邊的思念，作者都寫得含蓄蘊藉。全詞沒有一處用過「思」字，但字字句句卻充滿了深深的思念與哀傷，意境清遠空靈，令人回味無窮。

愛總是伴隨著相思、期待與焦灼，再美的戀歌也有哀傷低回的曲調，更何況此情無著，徒然神傷。憂思成疾、鬱鬱而終的愛情傳說大抵如此。不過只有在年輕時深深的無悔地愛過，才會在年老時淡然平靜，在爐火旁、夕陽下，毫無憂傷的寫著田園之樂的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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