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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寫小說,也是寫我自己的恐懼和無奈

本文選自舒晉瑜著《深度對話茅獎作家》

舒晉瑜採訪手記

他幾乎以一年一部長篇的速度寫作,讓喜愛他的讀者在目不暇接中驚喜。《古爐》里那個善良純樸又古怪精靈的狗尿苔還在腦子晃著,《老生》里又走來了墓生;《帶燈》還閃著亮光在眼前揮之不去,《極花》又帶著讓人沉重的芬芳撲面而來。如有神助。

賈平凹沒有跟隨任何潮流,但是能從他的作品中,既看得到中國傳統的意蘊,也能想見西方文學的經典。潮流是什麼?我們並不知道誰在誰的前邊。在你後邊時,一轉身,我在你前邊了。賈平凹的創作也是如此。比如《懷念狼》中提到的環境問題、生存問題,十多年後才被陸續關注,但在當時沒人理解。

讀《老生》像讀神話故事。很多人以為,《老生》中引用了《山海經》原文,與故事之間是油水不融的關係。我卻覺得,《山海經》和《老生》的思維是貫通的;如果說《老生》是小說縱向地寫百年中國,那麼《山海經》橫向的鋪展則使作品境界無限擴大。

我們都認為《山海經》是神話,可是賈平凹覺得,那是真實的,是神在說話。

賈平凹說這話的時候,窗外的樹木枯乾著深褐的肢體在寒風中瑟縮。他突然說:「我就覺得,這樹老是在偷偷看著我們。」這是賈平凹的思維。他說這話,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就如正在街上走著時,他就恍惚能夠看出,這裡頭哪些像非人類。這麼一說,我忽地警覺又有些忐忑,不知這會子我在賈平凹眼裡,是個什麼形象。

從1978年《滿月兒》獲第一屆全國短篇小說獎起,他常常以獲獎者的身份出現於各種頒獎典禮和各種媒體。他的頭銜也越來越多。他自稱不善交際,不會說話,實際上,他濃厚純正的陝南方言被越來越多的讀者熟知,他的作品以英、法、德、俄、日、韓、越等文字翻譯,走出國門,抵達世界不可知的閱讀領域。

在他的憨厚樸素下,掩藏著萬丈雄心,那就是剖析這片土地所呈現出的人性的種種缺陷,同時讓筆下的世界充滿中國傳統天人合一的渾然之氣,意象氤氳。

《極花》是賈平凹最短的長篇,因它就集中寫了一個女的被拐賣後的禁閉的情況。他說,這部小說不可能寫得長,把事情說完就行了,虛張聲勢的東西沒有必要。

舒晉瑜:您對於農民進城的思考在《高興》《天氣》等作品中都有體現。那麼在《極花》中,您的思考是否也有進一步深入?

賈平凹:現在的城鄉在一起互動著,已經無法剝離,問題複雜得無法想像,你得不斷地觀察、不斷地思考,你才能了解和看懂。這個時期的寫作,如果還是寫現實吧,材料極其容易,什麼都可以寫,主要是怎麼寫才能使你的心和筆得到自由,怎麼才能使你去與偽與虛的情感做鬥爭,怎麼寫才能有你的聲音和色彩。

舒晉瑜:《極花》的某些精神氣質,和之前的《古爐》《老生》一脈相承。《古爐》中用剪紙藝術復活飛禽走獸的蠶婆,來到《極花》中成了剪紙上癮的麻子嬸。對於這些民間形態的表現,成了您作品的標籤。除了生活中確有這樣的人物,他們在作品中承擔著怎樣的使命?

賈平凹:陝西北部以及山西、甘肅一帶的高原上,是這幾年我喜歡去的地方,那裡的剪紙是天下聞名的,無數的藝術家都去過,有了相當多的作品,我一直想弄明白為什麼在那裡能產生這些東西而形成他們的生活形態和精神形態,在那樣的環境中人之所以代代繁衍,神的力量在如何支配作用?現在的城市被科技控制了。

舒晉瑜:胡蝶代表了千千萬萬從農村走出來的姑娘,有一點點文化,一點點姿色,一點點對愛情朦朦朧朧的嚮往,和逐漸膨脹的虛榮……正如丁帆所言,從農村進入城市的少女胡蝶,哪怕是在收破爛的貧民窟里棲身也要追求現代物質文明的腳步,那一雙從不離腳的高跟鞋,既是她對美的追求的象徵,同時也是她試圖擺脫農耕文明枷鎖的一種儀式。我想知道的是,您寫這些人物的心理,尤其是胡蝶,自己滿意嗎?

賈平凹:世上什麼事情都在變,人的情感不變。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內心最深處的波動是一樣的。而且每個人都在為他人反映出整體的不同部分。看到了別人的善其實是我們的善,看到了別人的惡,其實是我們也有惡。《極花》中寫那個叫胡蝶的女人,何嘗不是寫我自己的恐懼和無奈呢?

舒晉瑜:作品中的人物,無論是買了胡蝶的黑亮,還是被拐的胡蝶、訾米,竟沒有一個人物特別令人生厭。看到後來,連我也愛上了這個村子,雖然它貧窮愚昧,卻有讓人割捨不斷的東西。作品讓人思考農村的凋敝,思考文明的社會仍然有如此荒唐野蠻的諸多事件發生,卻沒有激憤和尖刻。您在寫作的時候,是否也超越了苦難本身?是以怎樣的心態寫作?

賈平凹:當風刮來的時候你能怨怪樹葉的飄零嗎,能怨怪花草倒伏嗎?寫作是你能明白歷史的整體又不明白你個人的具體,都知道人總是要死的,但當親戚朋友突然去世又都悲痛不已。《極花》是一個拐賣的故事,但我並不寫這個故事。

「如果寫完後沒人理,沒人寫東寫西沒人關注,就沒勁兒寫了,沒辦法證明你自己。」

舒晉瑜:走上文學之路,聽說您也有被退稿的經歷?

賈平凹:最早是退稿多,創作後爭議多。那時投稿,幾個雜誌不但不用,還強調堅決不能用這種資產階級情調的作品,對於爭議,我寫我的,啥也不管。作品你願意咋說都可以。大家都在關注是個好事,不管說好說不好,能觸及你很多東西,我對批評還是留意的,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在寫作的原因之一,總是在吸收各方面的意見,希望自己有所變化,更完善一些。如果寫完後沒人理,沒人寫東寫西沒人關注,就沒勁兒寫了,沒辦法證明你自己。

舒晉瑜:1982年,陝西的筆耕小組在西北大學圖書館開會,對您的作品研討,還有印象嗎?您如何評價那個時候的研討會?

賈平凹:主要是批評。老覺得我和別人不一樣,思想、政治性不強,不是昂揚向上的。唯美啊,講究技巧啊,好像都不是無產階級的情調,跟當時政治氣氛不一樣,他們覺得那些作品是精神污染,從二十多歲寫作開始,只要受批評我都在裡頭。

當時肯定是有不愉快,受到一些影響,現在看反倒是好事情。創作太一帆風順什麼都幹不成,也是一種磨鍊,能引起大家更多的關注。

舒晉瑜:筆耕小組的研討之後,您寫出了商州系列,有評論說您這是「反抗之作」?這是批評對您的影響嗎?

賈平凹:也不僅僅是反抗之作,但批評能促進一下,引起我的思考。我正視自己的下一步咋弄,決定建立「根據地」,回老家,寫商州系列。另外也是要給自己找出路。

舒晉瑜:您從來不入哪個潮流,那麼各種文學思潮到來的時候,您的創作是什麼樣的特點?不是也有和「尋根文學」「碰上」的時候嗎?先鋒文學對您有過什麼影響?

賈平凹: 我的作品正好寫到那兒,有時也「碰上」某種思潮。先鋒的東西最早傳到中國的是美術,我吸收西方美術理論特別多,對思維的開闊很有幫助,也符合我的思想。原來批判我小資、唯美,在西方文學才不是那些理念。我當時是想,不能生搬,怎麼變通過來,至少在形式上不要讓人看出來是模仿。80年代,我反覆闡述過我的觀點,堅決反對翻譯體,中學為氣,西學為用,要學習西方境界——那時沒有「價值觀」這樣的詞。

為啥不跟潮流?誰也不知道誰在誰前邊,誰在誰後邊。我在你後邊時,一轉身我在你前邊了。創作時,我的作品有很多東西是超前的,題材也是,思考的一些問題,多年後人們才注意到,但在當時沒人理解。比如《懷念狼》,最早提到環境問題、生存問題,十多年來大家才關注;《廢都》也是。

舒晉瑜:為什麼會有這麼前瞻的意識?

賈平凹:我對社會有一個感覺,啥東西都有規律性,水肯定是從高處往低處流,從西往東流,具體路線流法我不知道,趨勢我能把握住。琢磨這些東西,時間長了,能看得遠一些,我預測一些事情,特別准。因為我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那個環境,小時候,神秘的東西變成生活的內容,不是裝飾,也不是附帶,那時候治病就是靠那些東西。

看《廢都》「被禁」,賈平凹說,他希望回歸書的本身,不願成為一個事件。它曾經鬧得那麼大的動靜,還是安靜平安著為好。

舒晉瑜:20世紀90年代,《廢都》火了。這時候您的創作進入了什麼狀態?

賈平凹:創作上好著呢,不是苦著寫不出來。我心態好,平和

吧。有個朋友評價我說,老賈這個人幾十年沒說過一句硬話,沒幹過一件軟事情。我說這句話倒把我看得很准。

舒晉瑜:「生命的苦難中唯一能安妥我破碎了的靈魂」的《廢都》,1993年在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第一版時,首印五十萬冊。不過半年時間,《廢都》被「廢」。今年是《廢都》被禁二十年。2009年《廢都》再度出版,並與《浮躁》《秦腔》組成《賈平凹三部》。這部有爭議的作品再版後大家關注的焦點,是傳說中的「」是否得以恢復?還是文學價值本身?

賈平凹:我挑著的是擔雞蛋,集市上的人群都擠著來買,雞蛋就被擠破了,一地的蛋清蛋黃。《廢都》曾經有過一次再版,然而那次也沒能再版成。

對於社會,能了解社會的進展,對於作者,是壞事也是好事吧。啥說法都有。我希望回歸書的本身,不願成為一個事件。它曾經鬧得那麼大的動靜,二十年,安靜平安著為好。

舒晉瑜:《廢都》的影響並未因此被遮蔽。在海外,《廢都》被翻譯成日文、法文、俄文、英文、韓文、越文等多個版本,並於1997年獲得了法國費米娜文學獎。您當時是在什麼情況下寫的?能回憶下當作品出版後的情況嗎?

賈平凹:在一個縣城裡寫的,寫作條件非常艱苦、寒冷。但我卻覺得,《廢都》的寫作雖然是流浪寫作,跑了三個地方,條件艱苦,卻因那時干擾少,心能靜下來,寫得順手。自己的任何作品,寫得好與不好是另一回事,但寫作時絕對是無拘無束的。每部作品動筆時作家都是充滿激情的,完成後又都感到遺憾。具體寫得怎樣,這是讀者的事,作者說話已不起作用了。

當年寫《廢都》期間,我回西安參加了古文化藝術節書市活動。書市上設有我的專門書櫃,瘋狂的讀者抱著一摞一摞的書讓我簽名,秩序大亂,人潮翻湧,我被圍在那裡幾乎要被擠得粉碎。幾個小時後十幾個警察用警棒組成一個圓圈,護送了我鑽進大門外的一輛車中。離開了被人擁簇的熱鬧之地,一個人回來,我寡寡地窩在沙發上哽咽落淚。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的經比別人更難念。對誰去說?誰又能理解?這本書並沒有寫完,但我再沒有了耀縣的清靜……

我帶著未完稿開始了時間更長更久的流亡寫作。先是投奔了戶縣李連成的家,又去了渭北的一個叫鄧庄的村莊。寫完後,我也覺茫然:這一部比我以前的作品能優秀呢,還是情況更糟?是完成了一樁宿命呢,還是上蒼的一場戲弄?一切都是茫然,茫然如我不知我生前為何物所變、死後又變何物……

舒晉瑜:1993年,《廢都》被禁的消息傳來,您是什麼感受?

賈平凹:我知道,事要壞了。當時書賣得到處都是,到處都在說這本書,什麼消息都有,那情景現在無法想像。那時不比現在,書禁止再版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一本書惹得國內那麼大的議論,我就知道事要壞了。而周圍人及家人都緊張了,害怕了。

舒晉瑜:二十年來,《廢都》的遭遇帶給您怎樣的影響?

賈平凹:多多少少是性的描寫注意了,自己還是寫想寫的東西。《廢都》出版一年後,別人來告知我,季羨林先生評價「《廢都》二十年後將大放光彩」,事後也有人去查證過。這一評價給了我很多安慰。但我與季先生素昧平生,一直沒有見過面。在季羨林去世前一個月,還在醫院給我簽過一本書讓人捎來,書是《我的學術人生》。

舒晉瑜:對於書中的性描寫,評論家李敬澤在再版《廢都》中作序,明確表示《廢都》中的「」是一種精心為之的敗筆。他甚至猜測當您在稿紙上畫下一個個「」時,或許是受到了弗洛伊德《文明與禁忌》的影響。您的意圖是什麼呢?當年框框中的內容是故意為之,還是確實是為出版時需要刪掉?

賈平凹:有寫的也有沒寫的也有刪的。《廢都》再版後內容基本沒變,有讀者認為沒必要再版,把框框去掉,代之以「此處有刪節」。之所以做這樣的處理,我是不願意讓人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這樣會誤讀這本書。

《秦腔》寫了一個村莊和一群農民如何一步步離開土地,沒有故事情節,人物眾多,方言也在某種程度上構成一定閱讀的挑戰。但是慢慢品味,那些瑣碎的細節和細膩的語言令人沉迷。

舒晉瑜:寫作《秦腔》,感覺很多是神來之筆,您曾經說過書里的很多人就像搶鏡頭一樣在眼前湧現。

賈平凹:《秦腔》是隨便寫出來的,反正我是寫我想寫的東西。所以當時寫的時候對內容以及寫法都想試驗一下。

我回我們老家的山上,回到我父親的墳頭,我曾經說過我寫故鄉,原來寫過很多商州的事情,但是具體這個沒有寫過,我說動用最後一份資源吧。因為寫這些很冒險,我也不願意重複自己生命中很傷痛的東西。所以我在我父親墳頭跟我父親說:「請給我一些力量吧!」書里的好多人我都熟悉,上一輩人都去世了,一旦寫起來,記憶里那些人又開始活了。

舒晉瑜:《秦腔》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這部作品創作中有何難度嗎?

賈平凹:《秦腔》是我很用力的一本書,寫了整整兩年。《秦腔》的難度在於在寫作手法上的創新,整部小說如同現代農村的「生理切片」,沒有採用單純的代表人物和經典故事來展開故事情節,而是用了細緻縝密的生活細節來處理。這是一種藝術的冒險,我很高興,茅盾文學獎的評委們用睿智的眼光,肯定了這種藝術冒險的重要價值。

《秦腔》是我最想寫的一部書,也是我最費心血的一部書。當年動筆寫這本書時,我不知道要寫的這本書將會是什麼命運,但我在父親的墳頭髮誓,我要以此書為故鄉的過去而立一塊紀念的碑子。現在,《秦腔》受到肯定,我為自己欣慰,也為故鄉欣慰。

舒晉瑜:《秦腔》獲獎,中間是否經歷波折?關於作品參評,您都了解些什麼?能否多透露些內幕?

賈平凹:《秦腔》出版後,先獲得《當代》長篇小說獎,華語傳媒文學獎,紅樓夢·世界華人長篇小說獎,後來獲茅獎,中間沒什麼波折。參評時只把作品報上去,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舒晉瑜:是在什麼情況下獲知小說獲獎的?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嗎?

賈平凹:是公布了獲獎名單後知道的,當然高興,那天中午去吃了頓羊肉泡饃。

舒晉瑜:獲得茅獎,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影響?

賈平凹:獲茅獎前,我一直受《廢都》的陰影,獲了獎,我說:天空晴朗。從此再不受《廢都》的折磨,更潛心地去寫我願意寫的東西了。

舒晉瑜:您願意如何評價《秦腔》在自己寫作經歷中的意義?

賈平凹:一是我苦苦追求的一種寫法得到業內的認可,增強了我的一種自信。二是擺脫了《廢都》的社會陰影,我靜心地抓緊寫我的東西。

舒晉瑜:事隔多年,現在看這部作品,您如何評價?

賈平凹:它對於我是重要的作品。

舒晉瑜:能談談您和茅獎幾次擦肩而過的故事嗎?

賈平凹:以前的《浮躁》《高老莊》都申報過,但落選了。後來《古爐》《老生》也申報過,因種種原因沒成功,獲了一次,不可能再獲了。

舒晉瑜:您認為公開評委投票的形式好嗎?如果是您,更傾向於哪一種形式?

賈平凹:只要能做到公正,什麼形式都行。這個我不了解,也不懂。

舒晉瑜:有些作家,獲獎之後再無有影響的作品。為什麼這麼多年,您的狀態越來越好?有何特別的經驗可以分享嗎?

賈平凹:我沒什麼經驗一類的東西,我只覺得我有好多故事要寫,讓我安安靜靜去寫好了。

「我一般不考慮市場、讀者,這話可能聽著不好聽,但我覺得作家不光要適應讀者,還要改造讀者,讓讀者跟著你來閱讀,如果總是去迎合,永遠跟不上讀者。」

賈平凹最新長篇小說《山本》精裝版,人民文學出版社即出

舒晉瑜:您的所有作品,無論是《廢都》還是《高老莊》,都是在尋找社會事件和人物內心的關係,探尋現實生存和精神生存的關係。

賈平凹:我的情結始終在當代,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環境決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寫作的民間視角,關懷和憂患時下的中國是我的天職。

舒晉瑜:您心裡的好作品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個大致的標準?

賈平凹:好作品可以是多樣的,我個人覺得如果一個作品出來,不會寫小說的人讀了產生出他也能寫的念頭,而會寫小說的人讀了,又產生這樣的小說他寫不了的念頭,那麼這個作品就好了。標準看怎麼個定法,縣上有縣上的標準,如老滿足那個,永遠上不了省上的水平。省上有省上的標準,如老滿意省里的標準,也就是個省上水平。咱看一些國內的影視作品,覺得不錯,在國內挺轟動呀,可當我看了一些國外的碟,就不滿足國內的那些了。文學也是這樣。能力夠不夠,那姑且不說,可這種意識你沒有呀。我的這種意識可惜來得太晚,等明白了一些事,差不多年齡也到了五十歲後。

——選自《深度對話茅獎作家》,舒晉瑜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1月,定價4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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