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鋒：辛棄疾的幽居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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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題寫：主編魏民 刊名製作：希然。
作者簡介
zuozhejianjie
李鋒，筆名文銳。山東淄博師範高等專科學校社會科學研究中心教授，魯中地域文化研究所所長。主要從事聊齋文化、唐宋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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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的幽居時光（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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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們的印象中，南宋詞人辛棄疾更像一個戰士，一個智勇雙全的愛國志士。他在敵後，英勇的戰鬥著：入敵巢、斬叛首，指揮義軍抗擊金軍；入宋後，為恢復中原，獻良策，可謂盡其力、傾其心。正如朱熹《答稼軒啟》中云：「經綸事業，有股肱王室之心」。可是就在他準備大展宏圖之時，卻被朝廷無端免職，那年是1182年，他43歲，正值壯年。此後斷斷續續二十年時間裡，辛棄疾一直過著相對穩定的幽居生活。
辛棄疾幽居的第一個地方，是江西上饒的帶湖。這裡背城枕湖，風光幽美。辛棄疾認為「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 因此把在這裡新建之房題名「稼軒」，並自號稼軒居士。
遠離了官場，辛稼軒的心情特別暢快。他喜歡帶湖周圍的風光，他陶醉了：
帶湖吾甚愛，
千丈翠奩開。
先生杖屨無事，
一日走千回。
凡我同盟鷗鷺，
今日既盟之後，
來往莫相猜。
白鶴在何處，
嘗試與偕來。
破青萍，
排翠藻，
立蒼苔。
窺魚笑汝痴計，
不解舉吾杯。
廢沼荒丘疇昔，
明月清風此夜，
人世幾歡哀。
東岸綠陰少，
楊柳更須栽。
他感到周圍的一切是那麼和諧、那麼親切宜人：「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兄弟」 ；他同當地父老親睦相處：「竹樹前溪風月，雞酒東家父老，一笑偶相逢」，相互建立了融洽的友誼。他在這難得的偷閑中，獲得了巨大的靈感，筆下的田園充溢著詩意，他與頑童在河邊嬉戲，他在夜晚靜聽蛙聲一片。
1196年，辛棄疾所居的帶湖住宅遭遇了一場大火，他於是移居瓢泉。瓢泉是1185年辛棄疾在鉛山縣東期思渡發現的，於是他便於泉邊營造了一處新居。《鉛山縣誌》云：「瓢泉在縣東二十五里，泉為辛棄疾所得，因而名之。其一規圓如臼，其一規直若瓢。周圍皆石徑，廣四尺許，水從半山噴下，流入臼中，而後入瓢，其水澄可鑒。」1188年，這裡曾上演了一幕特感人的「鵝湖之會」。說愛國詞人陳亮因對辛棄疾的英雄才幹仰慕已久專程自浙江東陽來訪，辛棄疾就在瓢泉新居接待了他。兩位詞人「憩鵝湖之清陰，酌瓢泉而共飲，長歌互答，極論世事」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陳亮於此流連十日，離去的第二日，辛棄疾又跟蹤挽留，因雪深泥滑，不能前行，不由對天長嘆曰：「我縱是砍了馬首，焉得復見同甫！」，於是二人只好在一村店投宿，寫詞寄意，兩人更迭答和，先後寫了五、六首悲壯慷慨的《賀新郎》，而「鵝湖之會」也因此成為了人們樂於稱道的詞壇佳話。後來陳亮去世，辛棄疾在《祭陳同甫》中寫道：「同甫之才，落筆千言。俊麗雄偉，珠明玉堅。人方窘步，我則沛然。」而清初徐釚撰《詞苑叢談》引黃梨莊語：「觀其與陳同甫抵掌談論，是何等人物！」可謂知心、知意。
瓢泉是辛棄疾幽居的第二個地方，他在此住了八年。辛棄疾在《沁園春·再到期思卜居》中曾說：「青山意氣崢嶸，似為我歸來嫵媚生」，瓢泉的山山水水，讓他感到格外幽美親切。在這次的隱居生涯中，辛棄疾寄情山水、恬退自適的情緒慢慢變濃了，他深感「窮自樂，懶方閑，人間路窄酒杯寬」，於是他：「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他不斷的參究佛理與道書，「案上數編書，非庄即老」他完全進入了另一種境界。雖說閑居，雖說逃避，但失意感有時隱匿於戲謔、調侃中：「杯，汝前來！老子今朝，點檢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於今喜溢，氣似奔雷。漫說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渾如許，嘆汝於知己，真少恩哉！更憑歌舞為媒。算合作、人間鴆毒猜。況怨無大小，生於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與汝成言：『勿留丞退，吾力猶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有召須來。」
對於我，更喜歡第一階段幽居生活中的辛棄疾，因為他更自然、更有人情味、更富鄉野氣息。我不禁深思，深居都市鬧區的人們，久離鄉村的城裡人，你想體驗鄉野生活的樂趣嗎？不妨讀一讀辛棄疾的鄉野小詞：美妙恬靜、怡然自得。它可以沖刷掉你心頭紛擾的雜事，可以讓你充分去體味大自然的氣息！可是，回歸鄉野、回歸自然已成為了許多城裡人永遠的「夢想」。為什麼？你看，大規模、大踏步的城市化使得山變得越來越禿，地變得越來越荒、水變得越來越臟，天變得越來越烏，悅耳的鳥鳴、見底的溪流、濃密的林子，只存活於古代詩人詞人的意境中，成為了一種記憶。而辛棄疾卻是幸運的，他的周圍還有一片完整的鄉野環境（而我們祖先僅存的那點正在被「現代化」一點點蠶食殆盡），同樣，我們也是「幸運」的，我們應該感謝辛棄疾，是它那段特殊的幽居生活，通過他的筆（辛稼軒可以說是一個忠實的自然書寫者）讓我們看到了一幅絕美的鄉野田園圖：恬靜，安閑，溫馨。這時，我們的眼前浮現出一幅辛棄疾理想中的生活畫卷：
千峰雲起，
驟雨一霎兒價。
更遠樹斜陽，
風景怎生圖畫！
青旗賣酒，
山那畔、
別有人家。
只消山水光中，
無事過者一夏。
午醉醒時，
松窗竹戶，
萬千瀟洒。
野鳥飛來，
又是一般閑暇！
卻怪白鷗，
覷著人、
欲下未下。
舊盟都在，
新來莫是，
別有說話？
(責編：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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