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細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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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狗變成了愛寵。朋友好奇的問了我一句：「你為什麼不養一條狗，解解悶？」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他，不過我並不是從未擁有過。
它有一個特別通俗易懂的名字「細狗兒」，這是我家鄉的土話，意思就是小狗。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它便被我外婆系在了髒亂的雞窩旁邊。一身玄黑無雜色的堅硬毛髮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幾乎就是最恐懼的噩夢，每次餵食都會由我的外婆親自上陣，或許是我搶走了屬於它的自由。不管是過了多少年，我一旦靠近它的身邊總會上竄下跳，犬聲大沸。以至於那時候的我，始終都不太喜歡我外婆家的那條狗，它實在是太討厭我了。而我總喜歡跑到鄰居家，鄰居家也有一條狗，不過它要比我家的那隻自由的多，我也是叫它「細狗兒」，父母親買給我的餅乾，有時候我會偷偷的扔給它一點。而我得到的回報就是可以摸一下它的土黃色毛髮。不過，想在它的心裡，我始終不會是它的主人，也與我從未親近....
有一次，還如往常一樣，我照例將自己的小餅乾偷偷的扔給它。不過這次我做了一個錯誤的事情，我不再開始撫摸它頭上的毛髮，我想試試拽住它的尾巴會怎麼樣，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沒輕沒重，那條狗瞬間就衝上來咬住了我的嘴巴，鮮血如同紅色的珍珠滴落在地，粉碎成了星星的形狀。正在遠處一直在關注著我的外婆看到事情不對，立馬跑到了我的身邊趕走了那條嘴裡還殘留著我血液的「細狗兒。」
「畜生！給你東西吃，還咬！」外婆抓起路邊的一根歪七八扭的樹枝條便打，可是那條狗已經跑遠。外婆不再追趕，急匆匆的騎上了自家的三輪車送我去醫院。那時候，被狗咬傷並不是一針兩針可以解決的事情，連續一個多星期，我都得去醫院定時打針，每次都會被醫生用細細的針尖戳上十幾下。幾天下來，屁股就已經全部都是細密的針眼。而那個時候，那條被我視作噩夢的「細狗兒」，每天都在狂吠，外婆去制止它，它才會停下，不過就在那某一天的夜晚，它終於掙脫了那脖子上的狗鏈子，跑了。融入了黑暗，外婆像失去了什麼，拿著發出橘紅色的手電筒連夜尋找，可是一無所獲。不過，第二天，它回來了，黑色的皮毛上滴落著血液，輕緩的走到我的面前，還是一如既往那兇惡的眼神，不過外婆沒有制止它。而我被它盯著的那短短的時間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不過，它還是回到了自己那個髒亂的雞窩旁邊。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夜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一片綠油油的小麥地里，人們發現了那條被咬穿脖子的土黃色「細狗兒」，一片倒伏的小麥苗里還夾雜著一根根黑色的狗毛。說實話，那段時間。外婆與鄰居家吵了很多的架，我外婆要賠償，而鄰居家也說自己的狗被咬死了兩件事情扯清了。至於以後兩家是怎麼調解的，我就不知道了。外婆沒有告訴過我，而這件事，也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被存放在心底深處。直到上到初中，某個星期五傍晚回到了外婆家.....
「婆，我家的狗呢?」我踏進外婆的小院子里，沒有感受到「細狗兒」的存在。
「在那呢，走了，老了，也自由了。」外婆指了指門前的那棵大水杉的樹根處，眼睛裡多了些落寞。我急忙的跑到了水杉樹下，那裡有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它走的那天，叫喚了一整夜。我知道它要走了，就沒制止它。可能是在叫你吧。」外婆緩緩的說道，我心裡卻像是被針尖戳了無數遍，原來，它也會離開，生命終究會消散的常識過去被我遺忘的一乾二淨。「走好吧，細狗兒。」除此，我也不知道該去說些什麼了。
長大後，外婆院子里的小屋子已經搖搖欲墜，破土重建已經勢成必然，家裡的親戚老小都籌建了資金。重建之前也請了當地的一名看房子的風水師看過布局，他說：「這棵樹不好，最好挖掉！」「不行！」我與外婆都是異口同聲，而他們都不解的看著我們。我的父母知道我被狗咬傷的事情，但是卻不知道黑狗給我報仇的事情。而我外婆則說道：「這下面有我們家的老夥計....」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那棵百年水杉還是保留至今。
直到，在我明白孤獨之後才開始理解外婆的話。而現在，也才開始明白那條「細狗兒」的語言，因為它同樣的孤獨，並不是因為被搶走的自由的而對我上竄下跳，而是因為它期待著我能夠結束它的孤獨。我想，在細狗兒生命的最後再也等不到我的時刻，它依然期待著那個多年之前新生的小生命能夠結束它的孤獨，也或許，在它實在沒有了力氣之後，靜靜的趴在髒亂的雞窩旁邊的最後一秒看見了我。
我因為明白了孤獨，所以看懂了它的孤獨。以至於，後來我都沒有養過狗，我害怕孤獨也害怕看懂孤獨。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我緩緩的對我那個朋友說道。「一條關於狗的故事.....」
- 深海（2018年4月3日 21: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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