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毛未衰鄉音改
中國話
Play漁人碼頭慶功演唱會
S.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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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方言,在我們地大物博的中國,恐怕是一個說不盡的話題。方言是語言的藝術。無論你是坐擁繁華,還是偏安一隅,身邊只要有人溝通交流,耳邊總會縈繞著地方語言。
我聽過印象最深的幾種方言,首先便是粵語,不僅聽不懂,而且還看不懂,神秘感十足。而江浙那邊的應該算是吳儂軟語,聽來像是唱戲般的歡快。武漢話聽來太受罪,在江城待了四年,每回聽到當地人聊天,就像是在吵架,不僅語速快,而且語氣中像是飛著鋒利的刀子,耳濡目染,我也只是學會了一句「搞么斯」。同樣是湖北,我聽到的當陽話,就甜蜜悅耳,聽起來就像身邊滿是花香,隨便幾句日常話,便能心情愉悅。而東北話就跟小品里一樣一樣的,自帶喜感。安徽話就比較生澀了,大學裡有個安徽同學,普通話里夾雜著家鄉話,就算認真聽,有些還是不太懂。山東話跟河南話稍有些接近,作為河南人聽起來帶有幾分親切。
我聽到各地方言的經歷並不多,這些也都是在大學期間的耳聞,身邊的同學來自天南海北,大家聚集在一起,簡直就是語言大熔爐。所以才顯示出普通話的優越感了。而北方人大多天生能講得字正腔圓,時不時的帶上幾個兒話音,恰到好處。我也是到了大學裡才開始講普通話。遺憾的是,儘管我來自河南北部,卻未能傳承北方人的語言優勢。僅僅是一個平舌與翹舌,就被同學嘲笑了四年。
大學畢業後在湖北潛江工作,油田的人很多都是因為父輩曾經遷到的油田,所以油田才更像是個文化大熔爐。油田職工一般都講普通話,有的從小在油田長大,也幾乎忘記了家鄉的方言。在油田的那段時間,自我感覺良好,講話還能帶點湖北佬的口音,心裡舒暢。不幸的是,當我回到河南,在鄭州的那段日子裡,常常被人誤以為我是兩湖人氏。剛開始我還解釋自己是鶴壁人,再後來發現越解釋越顯得自己傻逼。其實在我內心深處還是很嚮往北京地帶的普通話,言語里透露出瀟洒,無路吵架還是玩笑,都能讓人能感到爽朗。在我的成長經歷中,現實與理想背道而馳的事情,也包括語言這件事。這個硬傷在幾年以前帶給我的自卑感深入骨髓。
小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語言的困惑是在小學三年級。那時候到鄰村上學,語文課上老師喜歡讓同學按座位順序讀課文,一人讀一段,輪到我的時候,準備的激情滿滿,剛一開口,語文老師便「呀呀……嘖嘖……」地打斷了我,說我拖後音,於是我被pass掉了。回到家我問我媽,我讀課文到底咋回事,拖後音是啥?我媽聽了我讀的課文便問道,挺好的呀,別人不是這樣讀的嗎?小學裡開始有推廣普通話,可是學校里老師同學講的都是方言,我當時還跟同學討論,我們講話不是很好嗎?難道還不夠普通嗎?上了初中,有幾位老師講的是普通話,聽得多了,發現還是普通話講的課聽著舒服。課下有一次跟老師說話,我也學著說普通話,班裡的同學哄堂大笑,老師反而說,你們就應該講普通話。
高中是在市裡的重點高中,當時那個班是所謂的宏志班,所以有不少外地的同學彙集一處,大多來自農村貧困家庭。城裡的一些同學無論是上課還是下課,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講來溫文爾雅,相比我們這些村裡的孩子好像是野蠻與文明的碰撞。班裡有兩個同學來自林縣,紅旗渠所在地。有意思的是一個講林縣話,一個講普通話。林縣話生澀難懂,連蒙帶猜都不見得有機會。講普通話的林縣同學確實流利清晰,當時我若有所感,方便溝通大約才是普通話推廣的重大意義。高中里我是數學課代表,經常負責收作業,站起來只需吼上幾嗓子,同學老開玩笑說聽起來像是村裡的喇叭在嗚叫。有一次我試著像「城裡的孩子」一樣用「普通話」收作業,剛說完,眼神所及之處,一個普通話非常標準的女同學掩面而笑,我的臉上當時肯定寫著大大的尷尬倆字。
語言的差異讓我深深體會到這種城鄉差異,當我試圖抹去農村帶給我這些語言印記的同時,我也變得不倫不類了。
多年以前看過一個節目,記不清是什麼節目了,也記不清是哪位嘉賓了。唯獨記得那位嘉賓講了個故事。有一位江浙那邊的大學校長,在開學典禮上講話,濃厚的口音讓台下的學生笑聲此起彼伏,這位校長似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便換作英語演講,一口流利的英語讓台下的學生傻了眼,掌聲雷動,心悅誠服。這位校長便是節目里嘉賓的父親,而他的母親生長在富貴家庭,父親年輕時候一貧如洗,可是母親卻看上了父親的才華。聽之,我內心澎湃,五味雜陳。這麼多年語言帶給我的自卑感,若能極力糾正當然是好,若不能有所改善,也無需庸人自擾,本末倒置才是天底下最滑稽的逗逼。
回到鶴壁這幾年,也常有人嘲笑我普通話真不咋地,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你說的很對,但是我有才華!自卑到自負,似乎有些矯枉過正了。在鶴壁,平日里聽到的是鶴壁話,普通話,和鶴壁普通話——簡稱「鶴普」。鶴普聽得多了,感覺也很自然,如果不是在相聲節目里拿來當包袱,真不會覺得搞笑之極。鶴壁話也因地區而異,淇縣、浚縣、石林、鶴壁集等等,方言也有極大差別。正如聽到有人說「冇」,大約就是浚縣人了。而就算同樣是淇縣人,縣城人、村裡人、山裡人,講出的方言,又有差別。老一輩的人跟年輕人講的方言又有不同。
方言的魅力在於豐富多變,在於養育的水土,在於地方文化的傳承。普通話可以彌補不同方言之間的溝壑,而方言卻能豐富漢語文化的層次。前幾日跟幾個朋友到山裡摘柿子,回來的路上下雨了,大家聊起來淇縣話怎麼形容下雨。若用普通話差不多「小雨」、「毛毛雨」簡單概括之,而淇縣話卻能講出來「keying」、「mengseng」諸多我寫不出來的辭彙。很多次跟老媽閑聊的過程中,從老媽口中蹦出來的一些詞兒,我竟然一愣,這是啥意思呀?
曾經有一檔節目《多彩中國話》,主持人汪涵在節目中說道:聽不懂方言不可怕,如果以後聽不到方言就可悲了。每當看到當下的小孩兒講著一口標準流利的普通話,好生羨慕,他們生長在一個好的時代多麼幸運;同時我也暗自遺憾,他們又錯過了多少本地方言的精粹。在這樣一個出口泯然眾人的社會裡,還會有人想念那口濃郁的鄉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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