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記事：登山只是來看看來處和去處……
故鄉的雲
音樂大師課 第8期
徐小清;吳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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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明 記 事
文丨王清銘
本來要起一個花哨的題目，但想到越華麗的語言往往離真情實感越遠，就放下了。刻意地寫出來的文章，叫作文；真摯的文章是不需要虛飾的。
今年清明，天氣陰，沒有下唐詩中的清明雨，昨天還陽光燦爛，今天就突然陰了，沒有烏雲密布。有些朦朧的陰，如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這兩年清明節我都回老家掃墓。也沒有特別的想法，放假了，回家走一走，順便到山上看望那些見過面和沒有見過面的先輩。我們祭掃的幾個墳墓中的先人，我見過面的只有祖母。祖母很長壽，我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老了，後來父親也老了，我也開始變老。祖母活了九十一歲，2003年去世，算起來今年她的冥壽剛好一百歲。這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人，能記起她的人本來就很少，現在連親人都很少談起她。她在世的最後幾年，性格有些古怪，跟親人合不來，說實話那時我有點厭煩她。某一天在路上碰見一個跟祖母有點形似的老人，突然就想起了祖母，悵然了很久。以後見到臉上長滿老年斑的老婦人，我有時也會聯想到祖母。看來親情不是容易割斷的，當某一天，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感情被不經意地碰響，我們才知道，每逝去一位親人都會在我們心中留下一道難以彌補的缺憾。
祖母年輕時太勞累，腿腳不好，很早就拄上拐杖，小時候的我們都當過她的「拐杖」。農村婦女，受過太多的勞累，年輕時拚命透支身體健康，後來最早變老的就是支撐了半生的腿。我母親七十四歲了，腿腳也不很靈便。我算一下，我祖母跟我母親現在一般年齡的時候，我就如現在的侄子們一樣念中學，生命就如一種輪迴，我也到了我父親當時的年齡了。
侄子們清明節放假，掃墓的人群中少不了他們年輕的身影。下一輩的人中，能回的都回來了，都來到祖先的墳墓前，家族中的兄弟姐妹借這個機會見見面，聊聊天，拔拔雜草，然後婦女們在墓前擺了一些祭品，點幾炷香，然後雙手合十，小聲地念幾句祝願和祖宗保佑這類的話。接著就點燃堆放在一起的雜草和放在雜草上的冥幣等，再放點鞭炮。這一段時間，晴朗的日子多，青草也容易燃著，墓前就有了一大團旺盛的火和一股直衝天空的煙。祭品撤下來後，要吃一點，特別是花生，要吃幾顆，在墓前留下幾片花生殼。沒人說得清這麼做的理由，但大家都這樣做了，一年復一年。
父親與別人談話，我突然聽到這麼一句，今年他還能來（掃墓），明年還難說能不能來。我堂弟在旁邊急忙說，憑你的身體，再來十年沒問題。其他的人也沒話找話地說了點話，但沒有沖淡父親話里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淡淡的蒼涼之感。父親今年七十七歲了，變老不只是眼前可見的現實，也是過去時了。
今年在山上呆在時間長，我們花在收拾青草的時間增加很多。在祖父祖母合葬的墳前，疏於勞動的我們割一些雜草就累了，這樣耽擱的時間就長了，我堂弟突然感慨地說，今年有玉春（我二叔的名字）在，他早收拾得差不多了。體壯如牛的二叔今年來不了，腿腳不靈便。四年前，跟我父親同齡的一位堂伯父也不能來祭墓了，也是腿腳不便。這樣想著，心中那份蒼涼濃了一些。
四年前的清明節，在祖先的墳墓前，我和父親第一次合影。我寫過這樣的文字：「我個頭高，父親顯得更矮了；我塊頭大，瘦小的父親更瘦小了。」今年我帶相機去，給父親拍了幾張照。說起來，這也是我第一次為父親拍照。第一張照片，父親的身後是白頭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搖曳；第二張照片，父親坐在一片青草前，一些青草已經枯黃，另一些青草挺直身子，在艱難而努力地往上生長。這是春天，青草沒有忘記成長，雖然有些蕭瑟。兩張照片中，父親都笑得很燦爛。拍第二張照片時，剛好有點陽光，落在父親身上，淡淡的，猶如父親的一生。
【2012年清明節父親掃墓時留影】
我說過，人的老幾乎都是從腿腳開始的。下山，父親走在前面，腳步有些趔趄，我念高一的小侄子跟他走在一起，不時用手扶他一下，起初我還以為他們在親切說話，等我們趕上後，走到比較陡的地方，二嫂提醒我們要扶一扶他。我才發現，父親的腿腳不比去年了。
走到山腳，叫了一輛營運的三輪摩托車，讓父親他們乘坐著先走。這是我記憶中的第一次，以前我們都是走路回的。一貫節儉的父親，並沒有說一句拒絕的話，看來他真的很累了。
我一個人踽踽獨行，在回老家的路上。
（本文寫於2012年清明節後）
有關「清明」的古詩詞
清明
（唐）杜牧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途中寒食
（唐）宋之問
馬上逢寒食，途中屬暮春。
可憐江浦望，不見洛橋人。
北極懷明主，南溟作逐臣。
故園腸斷處，日夜柳條新。
寒食
（唐）韓翃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閭門即事
（唐）張繼
耕夫召募愛樓船，春草青青萬項田；
試上吳門窺郡郭，清明幾處有新煙。
《阮郎歸》南國春半踏青時
（唐）歐陽修
南國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
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
鞦韆慵困解羅衣，畫梁雙燕棲。
清明日
（唐）李建勛
他皆攜酒尋芳去，我獨關門好靜眠。
唯有楊花似相覓，因風時復到床前。
湖寺清明夜遣懷
（唐）李群玉
柳暗花香愁不眠，獨憑危檻思凄然。
野雲將雨渡微月，沙鳥帶聲飛遠天。
久向饑寒拋弟妹，每因時節憶團圓。
餳餐冷酒明年在，未定萍蓬何處邊。
清明後登城眺望
（唐）劉長卿
風景清明後，雲山睥睨前。
百花如舊日，萬井出新煙。
草色無空地，江流合遠天。
長安在何處，遙指夕陽邊。
清明日曲江懷友
（唐）羅隱
君與田蘇即舊遊，我於交分亦綢繆。
二年隔絕黃泉下，盡日悲涼曲水頭。
鷗鳥似能齊物理，杏花疑欲伴人愁。
寡妻稚子應寒食，遙望江陵一淚流。
清明即事
（唐）孟浩然
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
車聲上路合，柳色東城翠。
花落草齊生，鶯飛蝶雙戲。
空堂坐相憶，酌茗聊代醉。
清明
（唐）孫昌胤
清明暮春里，悵望北山陲。
燧火開新焰，桐花發故枝。
沈冥慚歲物，歡宴阻朋知。
不及林間鳥，遷喬並羽儀。
清明日憶諸弟
（唐）韋應物
冷食方多病，開襟一忻然。
終令思故郡，煙火滿晴川。
杏粥猶堪食，榆羹已稍煎。
唯恨乖親燕，坐度此芳年。
長安清明
（唐）韋莊
蚤是傷春夢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
內官初賜清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
紫陌亂嘶紅叱撥，綠楊高映畫鞦韆。
遊人記得承平事，暗喜風光似昔年。
清明日
（唐）溫庭筠
清娥畫扇中，春樹鬱金紅。
出犯繁花露，歸穿弱柳風。
馬驕偏避幰，雞駭乍開籠。
柘彈何人發，黃鸝隔故宮。
同錦州胡郎中清明日對雨西亭宴
（唐）張籍
郡內開新火，高齋雨氣清。
惜花邀客賞，勸酒促歌聲。
共醉移芳席，留歡閉暮城。
政閑方宴語，琴築任遙情。
清明日自西午橋至瓜岩村有懷
（唐）張繼
晚霽龍門雨，春生汝穴風。
鳥啼官路靜，花發毀垣空。
鳴玉慚時輩，垂絲學老翁。
舊遊人不見，惆悵洛城東。
江南清明
（唐）鄭准
吳山楚驛四年中，一見清明一改容。
旅恨共風連夜起，韶光隨酒著人濃。
延興門外攀花別，採石江頭帶雨逢。
無限歸心何計是，路邊戈甲正重重。
清明日狸渡道中
（南宋）范大成
洒洒沾巾雨，
披披側帽風。
花燃山色里，
柳卧水聲中。
石馬當道立，
紙鳶鳴半空。
(土番)間人散後，
烏鳥正西東。
蘇堤清明即事
（宋）吳惟信
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
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
寒食上冢
（宋）楊萬里
逕直夫何細！橋危可免扶？
遠山楓外淡，破屋麥邊孤。
宿草春風又，新阡去歲無。
梨花自寒食，進節只愁余。
郊行即事
（宋）程顥
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
興逐亂紅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紅；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
《採桑子》清明上已西湖好
（宋）歐陽修
清明上已西湖好,滿目繁華,爭道誰家,綠柳朱輪走鈿車.
遊人日暮相將去,醒醉喧嘩,路轉堤斜,直到城頭總是花.
清明
（宋）高翥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清明
（宋）黃庭堅
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候。
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
清明
（宋）王禹
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
昨日鄰家乞新火，曉窗分與讀書燈。
送陳秀才還沙上省墓
（明）高啟
滿衣血淚與塵埃，亂後還鄉亦可哀。
風雨梨花寒食過，幾家墳上子孫來？
清江引 清明日出遊
（明）王磐
問西樓禁煙何處好？
綠野晴天道。
馬穿楊柳嘶，人倚鞦韆笑，
探鶯花總教春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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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清銘，筆名應鳴。全國中高考語文熱點作家，某縣作家協會副主席，縣政協委員，中學高級教師。在《人民日報》、《讀者》、《青年文摘》、《意林》等發表散文100多萬字，詩歌五百多首，已出版個人散文集三部作品。作品入選《大學語文》等大中專教材、香港語文課本和中小學語文教材等。五十多篇散文被編為中考、高考現代文閱讀題（包括模擬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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