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蔣介石來說,擔任黃埔軍校校長對他軍事生涯有何重大意義?
對蔣介石來說,擔任黃埔軍校校長,是他政治生涯中一個具有決定意義的契機。正是以黃埔軍校校長為跳板,蔣介石才得以飛黃騰達,走進權力的長廊,進而躍向權力的巔峰。 蔣介石出任黃埔軍校校長,並非如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樣順理成章,黃埔軍校校長人選,開始也並非是蔣介石,而此位最終為蔣介石所得,是其處心積慮,耍弄各種手腕,經一波三折才獲得的。
赴蘇俄考察
1922年8月下旬,共產黨人李大釗自北京來到上海莫里哀路孫中山的寓所,與孫中山討論振興國民黨、振興中國的問題。
此時的孫中山,終從陳炯明的叛變中省悟:單純利用舊軍人、舊軍閥去打倒另一軍閥的道路行不通,必須依靠工農大眾,聯合共產黨,改造國民黨,走新的道路,否則國民黨將會在墮落中死亡。
同月,孫中山通過李大釗,邀請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在由國民黨主要人員出席的會議上,闡述發動群眾運動和改組國民黨的意見。孫中山決定「以俄為師」,派代表團去蘇俄考察,以便建立一支新軍。
1923年2月21日,孫中山由上海回到廣州,準備重建廣東革命根據地。當天在東郊設立陸海軍大元帥府,任命蔣介石為大元帥府參謀長,命其速來就任。
1922年陳炯明叛變後,孫中山任命許崇智為東路討賊軍總司令、蔣介石為參謀長,計劃取道閩南攻擊潮汕,直搗陳炯明老巢惠州。因此次軍事出擊行動流產,蔣介石便回其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逍遙去了。蔣介石接到命電,卻遲遲不歸,直到4月20日才抵達廣州就任。然而,到任不足3個月,因為不稱心,便於7月20日「憤而辭職」,離開苦戰中的孫中山,迴避香港。
身居香港鬧市的蔣介石,聽到孫中山與蘇俄代表協商已定,將組團赴蘇俄考察的消息,怦然心動,遂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俄羅斯。他按捺不住心頭急迫,立即給大元帥府秘書長楊庶堪寫信,毛遂自薦,表達自己急欲赴蘇考察的強烈心愿。
國民黨組團赴蘇俄考察,主任代表即代表團團長的人選,最有資格的莫過於廖仲愷。廖仲愷最積極支持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政策,也是最受孫中山信賴的忠誠同志,實為孫中山左右的核心人物。也許是廖仲愷要隨時協助孫中山處理政務,實在難以脫身率團,也許是為了安撫蔣介石的情緒,孫中山最後答應由蔣介石為主任代表,率「孫逸仙博士代表團」赴蘇俄考察軍事。代表團成員為王登雲、沈定一,以及共產黨人張太雷。
後來蔣介石得以出任黃埔軍校校長,與被派赴蘇俄考察有很大關係。
1923年8月16日,蔣介石一行乘「神田丸」號輪船自上海出發至大連,乘火車由東北地區出境,經西伯利亞鐵路,於9月2日下午1時抵達莫斯科,開始對蘇俄新式軍隊進行實地考察。在蘇考察期間,蔣介石代表孫中山跟蘇俄政府交涉援助廣州革命政府的一些事宜。 同年11月29日,代表團循原路線回國。
負氣出走
1924年1月24日,蔣介石受命為軍校籌備委員長。此時,適逢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舉行。羊城內外,喜氣洋洋,宣布創辦黃埔軍校的消息不脛而走,給這喜慶又添一重氛圍。
蔣介石雖然也出席了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但在165位抵粵代表中,備受冷落,大會選出的中央執行委員24人中沒有蔣介石扮演的角色。候補中央委員17人中,有共產黨人林伯渠、毛澤東、張國燾、瞿秋白等,也沒有他蔣介石的名字。蔣介石也不是浙江省的代表,浙江代表6人,其中3人由孫中山指定,另3人則由該省黨員選舉產生。
蔣介石心中悶悶不樂,他又想到孫中山只是委任他為軍校籌備委員長,並沒有明確宣布他即為軍校校長,同時參與籌建的人中,有好幾位功高資深的,叫誰當校長還很難說。他一氣之下,於1924年2月21日留書請辭,連照面都不打便「拂然而行」。
孫中山看了中央執行委員會轉來蔣介石的辭呈,提筆在蔣的辭呈上批了這樣的幾句話:「該委員長務須任勞任怨,勉為其難,從窮苦中去奮鬥,百折不回,以貫徹革命黨犧牲之主張。所請辭職,礙難照准。」
孫中山不準蔣介石辭職,而蔣介石也並不是真的要辭職,於是他便上演了一場討價還價的鬧劇。
蔣介石撂挑子,還受其政治心態的支配:他極不贊成孫中山「聯俄、聯共」的政治主張。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改組國民黨,就是要容共、聯共,學習俄國人的方法,走俄國人的道路,孫中山態度很明確:「我黨今後之革命,非以俄為師,斷無成就。」正是在這個根本的原則問題上,蔣介石跟孫中山產生了分歧。他在《游俄報告書》中就曾毫不諱言地表達:「俄黨無誠信可言,與英、法、美、日這些帝國主義比起來,也不過只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
現在,令他難以容忍的是,共產党進入了改組後的國民黨中央領導機構,譚平山當上了組織部長、林伯渠當上了農民部長、毛澤東當上了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而他蔣介石卻在改組後的國民黨中央沒有得到相應的地位和權力,只是在中央執行委員會下屬的軍事委員會中擔任一個委員。遠離權力中心,其對孫中山心懷不滿就可想而知了。
周恩來在上個世紀40年代也曾說過:「蔣介石開始辦黃埔軍校時,表面上贊成革命,但他的思想實際上是反共反蘇的,並不是真心誠意地與共產黨合作。」
此時,蔣介石似已看出,在蘇俄扶助下的中共,將是對他將來權力的嚴重威脅,他之所以未敢公開提出清黨反共,只是當時羽翼還未豐。 當蔣介石帶著嬌妻陳潔如來到上海西藏路張靜江公館時,張靜江顯得非常訝異。軍校3月21日即將舉行入學考試,而這個入學考試的委員長不在廣州黃埔坐陣,卻跑來上海。他不解地問蔣:「介石,中山先生器重你,委託你辦軍校,也就是將本黨之命脈交由你,責任重大,你理應儘力才是,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上海?你若手頭吃緊,我可以再資助你一些。」
「我個人倒不缺錢,」蔣介石憤憤不平、牢騷滿腹道:「黃埔島那個彈丸之地,一片荒涼,白手起家辦軍校談何容易,今天去催糧、明天去借錢,滇軍第三軍軍長范石生竟敢指著我的鼻子奚落我;還有,大本營那個禁煙督辦楊西岩竟目中無人,膽敢拒絕撥付軍校的開辦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罷了,我還去當許崇智的參謀長,帶兵打仗吧!」
「中山先生不是讓你當軍校籌備和入學考試委員長了嗎?」
「靜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常委打算讓孫先生兼任校長,而孫先生屬意程潛和許崇智,只讓我和李濟深為副校長,我實在不願意給人家做嫁衣裳!」
蔣介石這句話總算讓張靜江明白他負氣出走上海的真實意圖,是在以退為進,給孫中山施加壓力,是在要挾孫中山。
「你回去,」張靜江見自己盟弟受如此委屈,便一拍桌子:「我馬上給孫大炮寫信,校長之職非你莫屬,我的話他不會不聽,一定叫他讓你當校長!」「反正我已向總理提出辭職了,先回奉化看看動靜再說。」
「對!」張靜江慫恿道:「他不委任你為校長,你就不要出山!」
張靜江、蔣介石都曾是上海證券交易所的經紀人,兩人義結金蘭,換貼拜把,情深義篤,利害相關。剛才張靜江對蔣介石講的那番話並非是口出狂言,他與孫中山的交誼確非尋常。
早在1902年5月,孫中山赴歐美向華僑募捐革命經費,在輪船上邂逅浙江湖州四大富豪之一的張家公子張靜江,他當時正赴法國出任清廷駐法國公使館一等參贊。孫中山見張靜江雖也算朝廷命官,但官位不高,且尚年青,談吐不俗,便將自己真實姓名和推翻清廷的革命主張相告。經說服、引導,張靜江願意參加孫中山的組織,當即慷慨表示,願以白銀3萬兩相助,讓孫中山憑其親筆信到紐約通運公司找姚叔蘭(張的妻舅)提取。3萬兩白銀,這在當時可算一筆驚人的數目。孫中山到了美國,果然憑信取得白銀3萬兩。以後,張靜江對孫中山繼續疏財相助,孫中山對他雖說不上言聽計從,卻也十分重視。
蔣介石原以為他這一走了之,可以使軍校辦不起來。然而,在蔣負氣出走後,孫中山即命廖仲愷代蔣職,繼續籌辦軍校事宜。同時,於2月29日親自電陳蔣介石復職,內稱:「軍官學校以兄擔任,故遂開辦。現在籌備既著手進行,經費亦有著落,軍官及學生遠方來者,逾數百人,多為慕兄主持校務,不應使熱誠傾向者失望而去。」
孫中山拍完電報,又於3月17日將禁煙督辦楊西岩免職查辦。
按說,這已是給足了蔣介石的面子,他該回任了吧?可還是沒有。他私下裡向人透露,本人的「行止不應以楊西岩免去而定」。很明顯,他只不過是借楊西岩不撥經費為發難之借口罷了。 3月2日,蔣介石給孫中山寫了一封信,蔣介石在信中答應孫中山於日內起程。實際上,他是先應付過去,至於何時動身,還要等待火候。
見好就收
蔣介石出走後,黃埔軍校一應籌備事務,全攤在廖仲愷身上,但蔣介石掛著名,許多事情不經過他又不好決定,可他又遲遲不歸。廖仲愷最後也有些忍耐不住了,不得不於3月26日電蔣:「轉介石兄,歸否?請即復,俾得自決。」言下之意,來與不來必須明白回話,不要說來而又不動身。不來,這邊即另行考慮。
事實上,蔣介石自交辭呈後,粵滬兩方不斷地往奉化函電相催,說盡了好話,不斷滿足他的具體要求。他的另一盟兄胡漢民曾兩次致函蔣介石,勸他見好即收,再消極下去恐怕物極必反。
至此,蔣介石也知道,軍校不會因他辭職而不辦,遂以婉轉的文字給廖仲愷複電:「函電敬悉,弟必來粵勿念。」並在電報中對校務做了一些安排。
因尚未獲悉孫中山是否決定委任其為校長的準確消息,所以蔣介石又拖了一些日子,孫中山實在等不及了,不得不命粵軍總司令、蔣的盟兄許崇智去奉化找他,並交代說,無論什麼理由,蔣必須立即返回。顯然,孫中山也生氣了。
許崇智絕非等閑之輩,他摸准他的參謀長蔣介石的脾氣,便來個請將不如激將。
蔣介石見總司令、盟兄親自到奉化,心頭竊喜,但表面上仍是言不由衷地進行試探:「我寧願一輩子輔佐你總司令鎮守南關,黃埔那份差事讓廖仲愷、程潛、李濟深他們去逞能吧,要槍沒槍,要錢沒錢……」
未等蔣介石牢騷發完,許崇智便搶過話頭:「你再在溪口雪竇山裡呆下去就迷糊了,世上的事全不知曉了。告訴你,孫先生已經跟蘇俄要了幾千條槍正由海路朝廣州運呢,還有大批款項,四周軍閥都紅了眼。你倒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把個聚寶盆拱手相讓!」許崇智一本正經地警告蔣介石:「你要再不回軍校,可就坐失良機!孫先生已經發話了,若你此次不跟我回去,校長一職將考慮他人!」
蔣介石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一雙機警的眼睛盯住許的臉,內緊外松地淡淡一笑,問:「先生物色些什麼人?」
許崇智品了口茶,不緊不慢地拍了一下胸脯:「不瞞你老弟說,在下就是一個,可我不能奪自家兄弟的位子!」孫中山擬讓許崇智出任軍校校長,而許崇智又不願干這份差事,蔣介石早有所聞,現在他所要急需知道的是還有些什麼人在跟他爭這個寶座。
許崇智從蔣介石的臉上覺察到他已動心了,便漫不經心地放低聲音說:「先生見我不肯干,又提出要破格提拔你司令部那個上校參謀陳翰譽來當。」
「陳翰譽,他有什麼資格當軍校校長?」蔣介石愣著臉,幾乎是拍著桌子吼道。
許崇智接著說,「還有孫先生的衛士隊大隊長姚觀順也在躍躍欲試,先生也有意於他,他可是護駕有功之臣噢!」
「哼,姚觀順!」蔣介石從鼻子里輕蔑地哼了一聲,說:「一個華僑,匹夫之勇,連講武堂都未進過,哪裡懂得辦現代軍校。既然孫先生看不中我,我乾脆再也不回廣州了!」
「你看你,怎麼這麼講?你不幹,總得有人來干吧!」許崇智目光炯炯地盯著蔣介石的臉,見火候已到,便轉換話頭:「但先生對於你畢竟是偏愛的,本來就有意讓你辦校治軍,再加上你那個盟兄張靜江,又是寫信又是拍電報,這麼一鼓動,先生也就決定由你為軍校校長了!」
「那李濟深呢?」
「他只當個教練部主任,季陶兄當政治部主任!」
聽到這裡,蔣介石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此次罷職已大獲全勝,禁不住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笑意。
終任校長
蔣介石是千呼萬喚始南歸,終於在1924年4月21日心滿意足地回到廣州,於26日到黃埔軍校辦公。
5月3日,孫中山正式任命蔣介石為黃埔軍校校長兼粵軍參謀長,並允諾給予他辦軍校在人事與財政上更多的權力。廖仲愷亦於5月9日正式出任黃埔軍校中國國民黨代表,孫中山自兼軍校總理。
在孫總理、廖黨代表之下,蔣介石名列第三。直至次年,孫、廖相繼辭世後,蔣才真正坐上黃埔軍校第一把交椅。
黃埔軍校是國共合作的產物,是在蘇俄大力支持下創辦起來的,根本制度效法蘇聯。著名共產黨人周恩來出任軍校政治部副主任(次年,即1925年3月升任政治部主任兼軍法處處長),擔任政治教官的共產黨人還有惲代英、蕭楚女、包惠僧、高語罕等人,另外還有蘇聯顧問和教官數十人。
蔣介石雖然隱憂共產黨勢力的發展將是他的心頭大患,但懾於中共在黃埔軍校的力量,同時也為了獲得中共和蘇聯的更大支持,以便使自己在國民黨內能迅速崛起,所以上任初始,他一再聲稱自己對共產主義絕無異義,是極為贊同的,並公開發表言論說:「我們要黨成功、主義實現,一定要仿效俄國共產黨的辦法」、「三民主義之成功與共產主義之發展,實相為用而不相悖」、「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中的一部分』、世界革命不能無共產主義」、「國民黨、共產黨不可分,而應合」,甚至還當眾詛咒發誓,願「為國民革命、三民主義、共產主義而死」。
由於蔣介石表演得天衣無縫,確實迷惑了世人,一時間,黃埔軍校被稱為「紅色黃埔」,蔣介石亦被譽為「紅色將軍」。
TAG:老六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