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清明——扯點犢子·聊以追思
向上滑動,送你一片明媚的春光
清
明
南園春半踏青時,
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
日長蝴蝶飛
又到清明
1 談談死亡
我早就知道,我們永遠無法用非常輕描淡寫的語氣去談論一個艱澀的話題,所以我想讓死亡這個沉重的題目變得輕快一些——例如用卓別林式的荒誕與幽默。
先講一個故事,特別荒誕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聞美人歿而吊之。
主人公:阮籍。
有一個漂亮的姑娘去世了,她有才華、有顏值,像一朵嬌嫩的花朵,如果用杜牧的一句詩來形容,就是
「娉娉裊裊十三餘,
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
卷上珠簾總不如。」
特別美。
美的好像是這個世界的頭飾上的明珠。
但是她死了。
另外,這個美麗動人、出身微寒且才氣如蘇小妹一樣的明媚的女子,跟阮籍這個鬍子拉碴的出身名門的糙漢,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阮籍去弔唁了這位女子,悲傷的很真實。
這個傻子。
跑到人家的靈堂里,哭的跟驢一樣。
女子的家人當然也很錯愕,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個貴人,跑來弔唁自己的女兒。
「怕是個傻子吧。」家人想。
「怕跟這個姑娘有染吧。」閑人想。
「怕是個變態吧。」死去的姑娘自己可能想。
阮籍說:去你們奶奶個嘴兒。
他繼續哭。
終於哭完,家人問阮籍,素不相識,緣何哭泣?
答曰:才貌秀麗而逝去,安能不傷?
家人無言以對。
阮籍哭泣,非為悼人,乃是悼美,斯是美不可方物,同樣的情懷,也發生在清代小說《紅樓夢》里。
黛玉見花落,不忍其污,故而撅穴而葬之,寶玉見之,與黛玉有一番論述,經典之極。
寶玉看《會真集》,讀到「落紅成陣」時,寶玉「恐怕腳步踐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來至池邊,抖在池內。那花瓣浮在水面,飄飄蕩蕩,竟流出沁芳閘去了。」恰逢黛玉攜花囊、花鋤而來,見寶玉將花瓣撒於水中,「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乾淨,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冢,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裡,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幹凈。」
寶玉與黛玉,兩種不同的審美境界,寶玉是富貴家族的闊少,縱少了些惡習,而審美上還是「上帝視角」,他的審美帶有一種純粹的審判感,恰似蘇格蘭啟蒙運動時期的哲學家托馬斯·里德,他認為審美是基於自身第一原則的一種感知形式,不需要外在的辯護。
那麼,審美與道德,就這樣被割裂開了。
黛玉又是另外一種不同的審美風格,同阮籍有相似之處,類似於康德在《判斷力批判》中的觀點:通過不帶任何興趣的愉悅或者不悅而對一個對象或者一個表象方式作評判的能力。這種審美純粹而且毫無功利性,所有的美來自於主觀。
所以,哭的跟驢一樣的阮籍,他哭泣的是自己心中逝去的美,即便是世間存在過這個不可方物的佳人,也僅僅是引起他內心美的一個緣由,而非本質。
換句話說,黛玉也非葬花,乃葬己心耳。
2 談談儒家的清明
我特別討厭儒家——以前是討厭,現在是無視。因為儒家的邏輯很虛幻,他建立在一個「人之初性本善」的框架上,而沒有人可以論證這一點。甚至從某種方面來說,討論「本性」的善惡本身就違背本性,愚不可及。
清明節到了,又到了研究古禮的人跳出來普及的時候了。總結一下古禮中對於清明祭祀的觀點:
1 提前一天存思亡者音容
2 準備牌位
3 準備祭品,並且想像先人特別高興的享用祭品。
4 跪拜,感恩
5 當著墳頭的面聊家常,就好像死者還活著一樣
6 把供品吃掉,名為「納福」
看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之前了解過的某些地方的傳統喪葬風俗,例如,如果子孫哭不出來的話,可以找專門哭喪的團隊來代替;例如,假如家裡有錢的話,在靈堂搭台唱戲,以愉悅亡者。
實質正在逐漸變成形式,而且形式逐漸變得空洞乏味。
大道廢,聖人出。
我想談的還是阮籍,故事的名字換了,叫做「阮籍葬母」。
阮籍的母親去世了,去世的時候,阮籍這個雜碎正在下棋,聽說了母親去世的消息,阮籍沉默片刻,繼續下棋。
這雜碎好像沒有下贏——臭棋簍子。
而後,阮籍回家,蒸了一頭乳豬,大快朵頤,飲酒二斗,向母親告別。
這雜碎一直也不說話,白瞪著眼,突然大叫一聲「窮矣!」,吐血數升,身形消瘦的不成樣子。
這雜碎居然一個哭喪隊也沒請。
嵇康的弟弟嵇喜趕來弔唁,被阮籍一個白眼瞪了回去。嵇喜很不爽,告訴他哥哥嵇康,嵇康聽說了之後,帶著酒和琴來看望阮籍,阮籍就用黑眼珠看他,「青眼相看」即是矣。
阮籍是個很真實的人,自己的母親去世了,你若說他悲痛,他卻在母親靈前大吃大喝,你說他不傷心,不孝順,他卻大號一聲,吐血數升,身形消瘦。
唉,阮籍這個雜碎,才不會介意我說他是雜碎。
哈哈哈。
3 談談活著
活著是有意義的,生命永遠都不空虛,因為生命有一個確切的來處,有一個確切的歸處,而且每一個生命都可以自證明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這價值中也包含死亡——真實的死亡。
清明又到了,去年的清明我告訴大家要給自己的祖先鞠躬,我還寫了幾段堂皇大氣的祭詞,今年也同樣,我還是提倡大家去祭祀,但是要從活人的角度來想。
且去先人墳作樂,飲酒起舞以笙歌。
心中既然沒有悲痛,那就莫要做戲,還不如高高興興的吃吃喝喝,起舞笙歌。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生與死的區別,只是生命存在的方式不一樣而已,我們在一個特定的日子向那些以另外形式存活的生命致以問候:
——嗨,老爺子,老太太,你們還好吧?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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