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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身體感知和現實介入:奧拉維爾?埃利亞松的視覺藝術維度

對於一個前往觀看展覽的觀眾而言,視覺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的作品是不需要過多闡釋的,不管你是對其人其藝有所了解,還是一無所知,總能從他的展覽和作品獲得一種美的感受或參與其中的樂趣。埃利亞松的藝術關注大自然的形式美,並通過各種材料、技術、設計等將這種形式自然平移到一個美術館空間,創造一個夢幻、絢麗、靜謐的氛圍空間,觀眾浸入其中,思考自己,塑造自己。他的作品是一個完全開放的空間,這個空間也不會鋒芒畢露地要表明自己的觀念和態度,甚至不會講一個關於埃利亞松的藝術的故事,它只是一個極為質樸的無聲存在,任何人都可以靠近、進入這個空間,並在此獲得自己的情緒和能量,以此強調身體感知的重要性。就像埃利亞松自己說的,「我們都是這個宏大世界網路中的一部分,都會影響改變世界,哪怕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們也是在說一些東西。」這也可以用來闡釋他自己藝術的氣質。

藝術家埃利亞松

埃利亞松 紅磚美術館個展 《道隱無名》 展覽現場

埃利亞松 《道隱無名》

自然中的美就是一種藝術

埃利亞松來自北歐,或許是因為靠近極地的特殊地理環境,經常能看到極光一類的奇幻景色,由於極晝極夜對陽光也有著不一樣的理解意義,他從一開始創作藝術就表現出對自然元素的極大興趣,比如水、霧、光、影。1993年,他創作了第一件被世界關注的作品《美麗》,將流動的水通過細密的管道,使其形成霧狀的水簾,再利用光線的散射原理形成動態的漸變色,形成彩虹一樣的視覺效果,朦朧又美麗。此次在紅磚美術館展出的「道隱無名」展覽中,作品《聚合彩虹》可謂是《美麗》的一種演進,在黑暗的空間中,一圈聚光燈由內向外照射在一道環形霧障上,在環形內側形成微亮的彩虹。這一作品在光學技術、運動軌跡等方面經過縝密的計算和編排,以便觀眾在移動互動中獲得最好的視覺。作品運用的材料極為樸素,僅僅是無形的水霧和燈光,從這方面而言,埃利亞松就像有著魔幻力量的巫師,能召喚來自自然的力量,創作一場視覺上的饕餮盛宴。

《聚合彩虹》

第一時間看到他的作品《明日共鳴器》與《昨日共鳴器》,純粹的顏色在展牆上呈環形放射狀,可能會以為這是埃利亞松創作的系列極簡抽象繪畫,但很快就會發現藝術家創作的奧秘,這並非繪畫,而是光的投射。畫面中心正前方設置有LED燈和彩色濾光玻璃,再通過一個斜邊的玻璃環將光線投射出去,玻璃環原本是一套菲涅爾透鏡,這一特殊透鏡能集聚發散的光束,並以一個固定的角度投射出去,從而增強光的強度,以達到「繪畫」的效果。

視覺藝術一直以來都是圍繞自然、現實與觀看展開,並延伸至思想、觀念層面,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藝術都試圖最大的模擬自然和現實,其中布魯內萊斯基、馬薩喬、達芬奇等人探索的透視技法對此貢獻甚大,它讓二維平面擁有三維立體縱深的視覺感,同時解剖等技術也讓藝術表現自然、現實更為精準。在此,自然的、現實的存在總是藝術極力追求、模擬的,埃利亞松的藝術關注的是自然美的本身,他所做的工作將存在自然中美移至展覽空間,讓迷失在物質中的人們重新發現自然之美。在埃利亞松看來,美就是美本身,各種後來的加工和演繹在這種純粹面前都略顯蒼白綿力。

《明日共鳴器》

《天氣計劃》

《紐約大瀑布》

埃利亞松喜歡用自然中的無形物質進行創作,這些物質包容性極大,不會引起矛盾和爭議。2003年,他在泰特美術館運用薄霧和數百盞黃色的燈泡以及一整面圓形鏡子,給觀眾帶來一輪完整的「太陽」。觀眾進入空間,可以以任何姿勢和態度與這件作品發生關係,可以站在,可以躺著,甚至可以在這裡練習瑜伽,人們在這個夢幻的空間重新感受與自己、與世界、與藝術的關係。這也為他的自然美學蒙上烏托邦的色彩,運用的材料,正如光線、水霧等本身是沒有任何矛盾的,矛盾產自人心,通過這種材料可以化解矛盾。也正是這一層烏托邦色彩,讓他的作品與遇著嘈雜的世界保持了一份距離,更添一種神秘。

身體感知是第一位的

埃利亞松在北京紅磚美術館展出的第二天,他來到中央美術學院進行了一場講座,談到關於他自己藝術的世界觀時,他提到觀眾跟藝術之間是一次旅途的相逢,這個旅途就像閱讀一本書或一首詩,能從中突然發現自己想要說的話,尋得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他作為藝術家希望觀眾能感覺被邀請來共同創作一件作品,觀眾是其藝術的一部分。埃利亞松是極為重視觀眾這一環節的,包括他對新展覽標題的抉擇與闡釋,這次展覽標題是「道隱無名」,英文名為the unspeakable openness of things,藝術家自己的闡釋是:藝術存在並超越語言範疇,在藝術作品形式形成之前,一些難以名狀的感覺會進入藝術創作的過程,並成為作品的一部分,卻難以被充分表達;同時,藝術作品本質上對觀者是開放的,當觀者在作品的引導下體驗、發問時,它已準備好聆聽他們的傾訴。

一方面,對於埃利亞松的創作來說,其作品創作成型甚至已經被安置在預定的展示空間,這也不能成為完整的作品。因為在藝術家的預設中,只有當觀眾從他的作品中獲得某些感知,這件作品才能稱為藝術。2008年,埃利亞松在紐約製作了一件大型裝置藝術《紐約瀑布》,用泵將水抽到一個腳手架,然後像瀑布一樣傾倒下來,造成一種強大的視覺衝擊力。然而藝術家並不只是為了製作一種視覺效果,而是觀眾能藉此裝置能重新審視自己與城市空間的關係。水從腳手架上傾瀉而下,你站得遠就會感覺水流速度很快,站得近則會感覺水流很慢,也就是說水流的速度是根據身體與瀑布的距離決定,速度是根據人的感知系統得到的結論。只有觀眾從作品獲得這一感知,作品的意義才算完成。尼古拉斯·伯瑞奧德提出「關係的藝術」概念,其核心是協商與共處,認為藝術家不再是中心,不是靈魂的創造者、主宰者,而是一種催化劑,啟動人們的好奇心,提出問題,激活人們對習以為常的生活的興趣和思考。埃利亞松的藝術也體現這樣一種特質。

《聲音銀河》

《未思之思圖志》

《水擺鐘》

另一方面,從觀者的角度出發,去到埃利亞松的展覽,該如何定義這一行為呢?觀看?欣賞?接受?或許都不恰當。最初,藝術在社會文化中處在一個殿堂的位置,它高高在上地接受人們的朝拜,而且還不是所有人的朝拜,後來在現代藝術、當代藝術的洪流中,藝術從殿堂走了下來,消解了藝術與大眾文化的界限,但觀者面對藝術時,兩者之間能量的交流一直是單向的,觀者需要觀看、解讀藝術,藝術家和藝術作品也在一個藝術的空間中講述他們的故事,觀眾是一個視覺接受者。當然,這種視覺互動模式是受到根深蒂固形而上學及二元對立哲學思想影響的,從柏拉圖時代開始,人們就生活遊離在兩個世界之間,一個高高在上亘古不變,一個相對在下不斷流變,在美學領域也是本體與現象、感性與理想的二元對立,後來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實現了對立的認識論轉向,自我與現象世界成為一種對立。後來梅洛-龐蒂受海德格爾存在主義啟發,將人帶入身體與世界合二為一的境界,消解理性哲思的高高在上,關注身體的感知能力,提出身體-主體這種存在,強調身體的主體地位,並可自身感知世界。

埃利亞松的藝術正是激活了這樣一種能力,這也是他的藝術能在極廣範圍深受歡迎的原因之一,因為不論你對整體藝術還是他個人的藝術了解到什麼程度,他激活的是個人的身體感知,是一種可脫離理性思維的自行感知方式。這也能啟發思考一個更深的問題,那就是人才是主體,人的存在方式又是什麼?

藝術的現實能量

藝術是什麼?藝術能做什麼?發展到今天,這仍然是一個玄秘的問題,埃利亞松給出了一個理工科學家氣質的行動答案。埃利亞松巧妙運用水、光、霧、冰、鏡子等無形之物創作自然的美,這就是反思工業社會發展起來物質化、機械化對人這個主體的束縛和禁錮,人們或許應該往回望,重新拾得身邊視而不見的自然美好。埃利亞松自己也曾多次提到自己對於消費社會的關注,他認識這是一種本末倒置,人造物只應為人的需要服務,應當扭轉當代社會人被物包圍的狀態。此外,埃利亞松也通過作品直接面對環境、難民等社會犀利問題,顯示出巨大的介入能量。

《冰鍾》

「小太陽」項目

2015年,埃利亞松在格陵蘭島採集12塊冰川並運到巴黎安置在城市廣場,12塊冰川被設計出時鐘的位置造型,隱喻空間中的時間變化,街上行人可以觸摸感受冰川的溫度和融化,也提示著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埃利亞松以此作品回應在巴黎召開的國際氣候大會。而且自2012年起,他聯合工程師弗雷德里克·奧特森發起公益項目——「小太陽」,這是一個有著向日葵造型的可愛太陽能燈具,它能為世界上沒有為電網覆蓋的16億人帶來生活的便利,這些人口絕大部分位於非洲。他希望這一項目能為非洲人民帶來生活的平等,能讓他們接受教育,獲得自身的發展,這樣就減少流為難民的可能。

看完埃利亞松在紅磚美術館展覽「道隱無名」的那天晚上,無意間找來一部電影《方形》觀看,這是一部思考當代藝術與社會現實之間關係的影片,一位策展人將在現代藝術博物館策劃一場展覽,在廣場安置一件方形裝置並闡釋「方塊是信任與關愛的場所,在它之內,我們共享權力,同擔義務。」以此藝術向社會公眾輸出人文和正能量,不料主人公策展人卻在後來的一系列事件中流露出自己的冷漠、自私、盲從和歇斯底里,最終他這位當代藝術精英也被異化成為「方形」。埃利亞松的藝術或許可以對此電影敘事的一個回應。

文丨張文志

部分埃利亞松作品圖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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