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我們究竟在唱個什麼東西之《勸君》

先聽歌

此刻的我正如做賊一般，在辦公室偷偷地折騰樂隊的公眾號。不出預料的話，我的後方有一雙好事的眼睛，還有一張令人生厭的臭嘴。進入四月的北京已經開始熱的讓人心慌，而做賊一般的我此刻更是滿頭大汗，一如2015年9月26日那個同樣滿頭大汗的下午。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個轉折點一般的下午，當時年少，心心念念的是等時機成熟後跑路，萬萬沒想到的是時至今日，三年矣，我還在此苟且，並且頗有些自得，一邊試圖在此耍個排山倒海的招式，一邊又不自覺地拿出了捆仙繩，把自己栓在了那塊大石頭上。

「荒唐的地方」

初來這的時候，先被扔到了沙河搞了一場軍訓。反正我是萬萬沒想到上班之前還得軍個訓，後來這幾年慢慢摸透了這個地方的套路之後，方才明白過來，這個地方管人事的部門實在是天天沒什麼能出彩的事情做，天天無非就是些日常的人事瑣事，於是小頭目便有些殫精竭慮，生怕有朝一日出點什麼差錯，苦勞清零功勞沒有被大老闆給摘了帽子，於是便想出了軍訓這麼個混招兒，真是應了那句「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在這待了三年以後，我發現這等混招兒在這地方實在也是屢見不鮮，本來好好的工作非閑來無事給你制定個規章出來，一天能幹完的活兒非用流程給你規範成一個禮拜才能幹完，本來一個人乾的好好的事，一定要用規範的流程分給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節點，生怕大家不能相互制約。狗賊。

隨後，依律，新生一概下放工地，要去積累基層經驗。這個招多混就不多說了，反正我們這一批進來的本科生們，一年之後辭職辭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而我因為最初來這裡的想法是弄個北京戶口，所以還在這堅守著，後來才知道原來我這叫不忘初心。工地也真是一個歷練人心的地方，當你被迫與一些根本沒法展開聊天的慫貨們共事，他們在這個領域還比你更有經驗，這個人際關係就徹底崩壞到讓我懷疑人生。

當時我有一件假的「北京暴徒」衛衣，自然而然被我帶到了工地的集體宿舍中去。一個晚上，我父母來京探望，當晚我便沒有在工地的集體宿舍中睡，然而第二天我值班，早上六點要到崗，於是我凌晨三點鐘又騎著大學同學送我的自行車從住處往工地趕，騎了三個小時，在歷經了沒路燈的混行路、永定河大橋邊兒上的野狗追逐和走一半開始稀里嘩啦的下雨三個劫數後，終於在六點之前趕到了工地，然而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小我兩歲的「同事」，正身著我的衣服，在工地上澆築混凝土，黑色的衣服上遍布灰白色的混凝土的點子，這兄弟活脫一隻正在玩兒泥的斑點狗。後來我離開這裡的時候也是穿著這個衣服走的，臨走特在門口留念。

離開那個工地以後，我好賴是來到了公司的機關，最最最起碼，我可以雙休了（工地是一個月休一天），然而緊接著我發現了新的問題，我嶄新的、來自川渝一帶的老闆，是一個很善於給人壓力的人。他的毛髮不甚旺盛，看起來總像是從沒長過鬍子，聽更早來的同事們講，幾十年來這老哥都在為公司兢兢業業地付出著，家都很少回，再聯想到新部門是搞營銷的，又少回家，又毛髮稀疏，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賣屁股。後來一次，我去找這老哥聊，我說：老哥，你說現在投點什麼賺錢，想干點兒事情啊。老哥道：包荒山種果樹去，我老家有一個親戚，做生意虧了幾百萬，被人追債四處躲，消失了好多年，結果他自己去四川老家包了兩百畝荒山，吃住在山上，種果樹，第一年，賠錢，第二年，賠錢，第三年市場好，每斤能多賣兩毛錢，一下就掙回來了，把債還清了，回來以後又是老闆模樣。真牛逼。

「背後卻文著睜眼的關公啊」

文身講究的是根據你的五行來選擇，證通等級文身中最不好文的便是關公與邪龍，而關公曆來就有避禍驅邪的說法，不是誰都可以文的。文關公講究的是一個扛、一個背，有的人命里扛不了，文上之後非但不能保命，反而可能招致災禍。關公只能文在前胸，忌諱文在後背或其他地方，同時，文關公應文閉眼的，而非睜眼的，因為關公睜眼是要殺人的。

此刻那雙好事的眼睛還在後面賊貓著，那雙臭嘴也還沒停。我真是想把整根的琴頸戳進她那不停發出公鴨聲音的喉嚨里。

也正是這樣的人類總是試圖去殺掉我這樣的異教徒，而我這樣的異教徒也正為了在這個險惡的地方活下去而不斷把自己裝扮得像一個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普通人，簡直泯滅人性！簡直罪大惡極！最近圈裡鬧得風風火火的草莓音樂節不允許露文身事件，各位滾青可能覺得這簡直忍無可忍，其實反觀一下那些已入知天命年紀的各色領導們，他們能允許音樂節的存在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現在因為足球完蛋，所以音樂節也不讓露出文身，那會不會有一天因為琴頸的形狀特別是fender的琴頭加琴頸的形狀太具有生理象徵性而下個紅頭文件禁止彈吉他？

我在2015年底擁有第一塊文身的時候，我特地穿了一件短袖襯衫，確保大臂文身的下緣能被襯衫的短袖蓋住，然而隨後不久，我的文身被我媽發現了，憤怒的我媽險些從老家殺到北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我的不孝，說我自己在北京從一個重點大學的大學生活成了一個混混，逼我去把它洗掉，後來還是家父心疼我，他說：洗比文疼，以後別再文就得了。後來我心心念念的點刺和花臂也就無限期擱置下去了。而我們鼓手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花腿，在與自己的媳婦兒多番坦誠交流後，最終選擇了將未滿周歲的閨女和自己的老婆紋在了腿上。（此處別說話，鼓掌！）至於我們吉他手的文身，嘖嘖，在樂隊一次排練之後喝酒的時候，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文身了，半小時後他趴進了廁所的洗手盆，於是此事亦無限期擱置了。

「勸君莫在深夜洗頭啊」

我在上高中的時候，宿舍里有一陣流行講鬼故事，大家比誰知道的鬼故事多，然後都假裝很勇敢的蔑視對方講的鬼故事，其實半夜都自己蒙著頭不敢睡覺。我記得當時講的七七八八的鬼故事中，有一個是講人是不可以在午夜時分對著鏡子洗頭的，因為在洗頭的過程中，鏡子中的那個「人」會盯著你，然後它的頭髮會變得越來越長，然後就變成鬼了，當時的小夥伴說這是一種招魂術，類似於在午夜爬樓梯的時候上三階，下三階，再上三階，再下三階，然後說句什麼話，能把鬼魂招出來一樣。時至今日堅信六道輪迴的我對此還是頗為敬畏的，從聽了這個鬼故事至今，從沒有在午夜十二點洗過一次頭。

然而。

我不止一次的在午夜喝酒，當然，是和同事或朋友們一起。不論這個人是個多麼好的朋友或者多麼疏遠的同事，大家喝到深夜之後，慢慢的就會犯一個毛病——好為人師。緊接著就是聊不完的人生經驗、聊不完的「其實這事應該……」、聊不完的「你還是太年輕」，這真是一個令人窩火的過程，而我在酒後往往比清醒的時候更善於思考和洞察，所以這種痛苦就會被無限的放大放大放大，直到有一天我朝著一個人扔出了一個空酒瓶——很榮幸，沒有砸到人。此時我突然悟道，洗頭，洗的是腦袋瓜子，也就是洗腦，那麼何不用洗頭來指代說教，無盡的說教陰魂不散就像招出來回不去一直跟著你的鬼魂，所以勸君莫在深夜洗頭，你會遇見不幹凈的東西。後面的事情，依此自己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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