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落，梨花正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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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正經國學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一眨眼，又到了清明時節。

也到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季節。

古有雲「雨打梨花」，為何梨花和雨「在一起」？

誰把梨花和雨搞一起

梨花在古典詩詞中的描寫,首先可稱作時間上的恍惚描述。具體詩句有「櫻桃謝了梨花發」、「昨夜桃花飛，今朝梨花吐」、「梨花發後杏花初」、「梨花應折盡，柳絮自飛來」、「梨花落盡柳花時」等。

還有一種，可稱作時間上的明確指定，比如「寒食梨花素約，腸斷處，對景暗傷嗟」、「燕子催將初度，梨花指定清明」、「梨花度寒食，客子未春衣」、「梨花風起正清明」。

雨水的時空性觀念不強。無論春夏、無論地域，雨水在一年中時下時不下，並無固定時間，亦不常如約而至。作為植物的梨花，其花期卻有著它的自然屬性，即時間上的固定性和必然性。自然萬物都在自然界中展現著他們的規律。

清明的雨並無特別，但受冷暖空氣交匯影響，清明節下雨的概率要比一年中其他時候大一些，日期也就也顯得相對固定。詩人們便有了「一霎清明雨」「聽風聽雨過清明」「拆桐花爛熳，乍疏雨、洗清明」「才過清明，漸覺傷春暮。數點雨聲風約住」。

如果我們稱規律性為「常」，那麼下雨便是「常」，開花也是「常」。而「常」有時卻伴隨著「無常」。可以說，在時間上「春雨」是「常」中的「無常」，梨花開放則「常」中的「常」。因此在時空上，雨和梨花便發生了某種關聯。梨花和雨通過清明聯繫在了一起。

梨花帶雨，從移情到通感

梨在我國傳統語境中有分離的意思，比如常說的有「兩人不分梨（離）」，所以，一般在家中的庭院里是不種梨樹的。即便是種，也不會種在重要、顯眼的位置上，這也就是古代庭院的種植禁忌，即不種「桑棗杜梨槐」等植物。

此外，梨花在顏色上是白色，「梨花開玉蕊，楊柳吐金線」「滿院梨花雪照人」，白色除了象徵少女如玉的肌膚，也象徵著寂寞與死亡。

《紅樓夢》中寶釵的冷香丸埋在梨香院的梨花樹下，而冷香丸的配方為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兩研末，用同年雨水節令的雨、白露節令的露、霜降節令的霜、小雪節令的雪各十二錢加蜂蜜、白糖等調和，製作成龍眼大丸藥，放入器皿中埋於花樹根下。梨花、梨樹、白色、離別、疾病、死亡構成傳統社會語境下梨花的隱喻。

在古代觀念里，地上的陰氣——雲與天上的陽氣交媾形成了雨，「雲雨」便成為男女之間交合的隱喻。在文學表達上，雨和淚又經常聯繫在一起「東望貴舍，雨淚沾襟」「何年是歸日，雨淚下孤舟」「不由我哭哭啼啼，思量起雨淚沾衣」。雨水在原始觀念中象徵著純凈、富饒、生命，也象徵著污穢、精液、災難、死亡。

「蠟炬成灰淚始干」的生殖崇拜隱喻最具代表性，在甲骨文、金文中「祖」寫作「且」狀，而蠟從外形到其燃燒的圖景所展現的正是男根的覆滅、死亡。「柳葉隨歌皺，梨花與淚傾」，雨、梨花、淚以其自然天成的性狀與人類經驗交織在一起，構成了認知無意識的思維性隱喻。

擬人化的隱喻使人把事物歸為己類，便產生了移情。人在觀察外界事物時，把自己置於物的境地，把無生命的看作是有生命的，賦予其更多的情感和意志內涵。

「梨花帶雨」是什麼？字面形容女子姣好的面容，若將其分為陰陽、兩性，其構成為梨花（女人）—陰，雨（男人）—陽。梨花在古典詩詞中常見的動賓搭配有，月寖梨花、露泣梨花、雨打梨花。

梨花和雨所構成的動賓結構中，動詞多用「打」，男女之間情感的宣洩亦會用到「打」，打情罵俏、棒打鴛鴦。「打」了才疼，肉體上「疼」了、心頭才會「痛」，從「雨打梨花」到「棒打鴛鴦」，觸動了人類的感覺系統，心物交相感應產生了共鳴，這就是從移情到通感的過程。

梨花和雨在詩句中所體現的寫作手法為「比興」。「比」是「以此例彼」，「興」是「見物起興」，「比」是簡單類比，「興」需要先生起情感再以適當物作比擬。雨是男子、是「比」，梨花是女子、是「比」，「雨打梨花」是「棒打鴛鴦」、是「興」。

破題而出，擁抱新生

春閨怨，是我國詩詞寫作的一大主題。詩詞中的女性分為棄婦、思婦、征婦、商婦、遊子婦等。他們或是少女懷春、或是相思情人。

他們怨的是「雨打梨花滿地，繡衣獨倚闌干」；他們怨的是「最難禁，向晚凄涼，化作梨花雨」；他們怨的是「欲憑錦字，寫人愁去，生怕梨花雨」。拋開物境看心境，便知這些女性在舊時倫理的禁錮中，怕的是與愛人的離別、離別後的寂寞、進而在寂寞中走向愛情的死亡。

可是他們堅強，因為他們知道「梨花過雨，已是春強半」「雨打梨花黃昏後」「回首春空梨花夢」，這是他們在經驗中萃取的世界觀，所以在他們的內心中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方法論，心的「死」與「不死」。不死心的是「楊柳津頭，梨花牆外，心事兩人知」「銷魂處，又梨花雨暗，半掩重扉」「乾草人歸，朱門悄掩，梨花寂寞」；死心的是「雨打梨花深閉門」。

厚厚的重門很是具封建社會的象徵性，它的一張一翕映射出舊時女性的選擇，表達著她們內心壓抑，情感充滿了張力、實踐中充斥著矛盾。她們就在這窗邊倚闌乾的雨季，伴隨院中飄落的梨花，帶著怨和恨，躊躇著那無奈與無助的一步。

看完此文，除了清明節的由來、禁忌以及習俗，你是否又對清明的「雨」和落英繽紛的「梨花」有了更深的理解呢？歡迎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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