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之後我時常仰望星空，卻唯獨看不得海

文 何可以

編輯 卜昌炯

圖 視覺中國

時至今日，我們都沒有找到賽軍。在越南芽庄那個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他失蹤了，沒有回家。

賽軍是我們大學裡的風雲人物。他膚色黝黑，身材精壯。寸頭剪得極短，後腦勺後蓄起了長長的辮子，一看就特別喜歡運動。

大一的時候，賽軍加入了當時全國唯一的帆船協會。他是寧夏人，一個來自缺水地區的孩子，來到這所海邊的大學，像是一種命中注定，他愛上了海，愛上了帆船。那時候基本上他天天都去練帆船。

他和他的team還去過新加波參加全球性質的帆船比賽。當時我們都覺得他很酷。

大三時，大家都在找報社、電視台實習，他和一家紀錄片公司保持了不錯的聯繫。畢業之後，他卻加入了一個帆船俱樂部，從業餘的帆船選手，轉為了職業帆船運動員。

那段時間大家很難找到他，他總是在海上，永遠在漂。有一次有人在班級群里說要給大家寄東西，讓大家留地址。賽軍留的地址，是海南的一個看起來不是很正規的小民宿或者咖啡館。大家問他，他說自己不租房，隨時準備好遷移。

事情發生在2015年10月27日，我們畢業一年後。在這之前，賽軍加入了一個新的俱樂部，要去參加沃爾沃帆船挑戰賽，那是全世界最大的競賽。一個新組建的俱樂部，來自天南海北的一批人，從廈門出發，到新加波，輾轉好幾個地方，奔赴最終的目的地。

在越南的芽庄，他們當天出海比較晚，一個不到10人的團隊，航行在漆黑的海面上，一段時間之後，大家發現賽軍不見了。他們的團隊其實是有問題的，賽軍應該是在一個操作時墜海了。快一個小時後才被發現。他們開始求救，在海上發信號，把船停到附近各種找。

消息傳回我們班裡，已經是第二天。校友微信群炸開了，大家都動用自己的媒體關係去找，或籌錢僱人去越南找。

上海的同學聯繫到賽軍的父母，把他們從寧夏接到上海，又陪他們去了芽庄。

在我們的心目中，賽軍是一個很陽光很正能量的人。他的帆船比賽訓練很辛苦，但他每次出現，都是笑呵呵的樣子，特別豪爽、大氣。沒人相信他就這麼走了。

賽軍

快3年了，還沒有找到他。最開始他被定義為失蹤。我剛才看了一下新聞，2016年的時候有消息說宣布了他的死亡。

有一段時間，我對這件事情一直放不下，因為那是漆黑一片的大海啊，根本不知道人能漂到哪兒了，而中國人的生死觀講究落葉歸根。我覺得這樣離開，他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如果死亡方式可以選擇，這絕對是我最不想選的。

賽軍的微信現在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朋友圈了。但頭像還在，是一張他很陽光的自拍。他戴著墨鏡，一束大大的斜陽從背後穿刺而來。頭像下面是他的簽名：life is struggle。

賽軍的微博更新，停在了2015年10月23日。去年10月，我看到一個同學在他最後一條微博下面留了這樣一句話：「兩年了兄弟。你說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之後我時常仰望星空，卻唯獨看不得海。」

（文中除賽軍為真名外，其他皆為化名或昵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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