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號玩家》的「摺疊世界」

文｜涼亭 編輯｜夏添

「I get up and nothing gets me down. you got it tough. I"ve seen thetoughest around.」伴隨著范·海倫《jump》，韋德·沃茲穿行在亂糟糟的貧民窟里。

逼仄的窄巷，擁擠的小屋，廢舊的汽車堆積如山，其中偶爾出現的縫隙，竟是通往外面的小路，這就是《頭號玩家》生活的世界。

電影中的現實畫面永遠陰沉沉，灰濛濛的天，濕漉漉的地，彷彿空氣中都凝聚著苦悶與落魄，雖然有象徵新技術變革的無人機在送外賣，但是在那樣一番灰撲撲的景象里，一切都失去了光澤。

可現實的窘迫都可以在虛擬世界得到解救，美麗新世界在帶上VR那一刻直直走來，華麗的服裝，閃亮的燈光，通體亮堂的博物館都盡在眼前。

這是走投無路的自我欺騙，還是內心虔誠的信仰都已經不重要，因為人們相信這個世界的邏輯。

這個世界的邏輯即使奇特，也依舊暢快的運行著。

淪為附庸

帶上VR眼鏡以後，沉溺在虛擬世界的男女老少，毫不違和，彷彿他們就該生活在這。

玩遊戲買設備，花光換大房子的錢，原來到了2046年，房子依舊冒著可口的香氣，人們奮鬥半世紀，依然一無所有。

那一瞬間好像看到了如今每日在地下穿行的人們，奔波在地鐵上，孤坐在辦公間，酣睡在合租的公寓里，彷彿不知疲倦，實則無可奈何，戶口與房子便趁人的那一時空虛不備，一躍成為奮鬥的最高目標。

電影中處處流露著人們的空虛與寂寞，這裡滿是被破壞的生活。

導演用費萊娜的視角，呈現了置身事外以後看到的虛擬世界是何種景象，帶著VR眼鏡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人群，縱使在遊戲的世界裡多麼不可一世，但在現實里看著，都讓人興奮不起來。

20多年前《大話西遊》里那句結尾，再適合這個場景不過——「那個人樣子好怪。」「我也看到了，他好像一條狗。」

人成了遊戲的附屬品，他們存在的意義是因為這個遊戲需要。物化之後人獨留苦澀。

破產的遊戲玩家被抓到公司，捆綁在2平米不到的隔間里，以遊戲代練的身份來償還債務，失去人身自由並不足為奇，因為在這裡失去生命好像也並不驚訝。

因為人已經不重要了，更確切的說生活在底層的人已經沒有了價值，這個世界需要的是他們弱者的身份，他們只需扮演好弱者的角色，做一個好的代練，靜待著被淘汰的那一刻。

那些被創造的物件兒，本是為了讓人更好的生活，最終卻演化成榨取人最後價值的機器，世界就這麼合理的運轉著，吞噬成為常態，悲傷就這麼發生著，人們早已習慣。

雙重摺疊

在《頭號玩家》里，這好像是美好與窘迫的雙重摺疊。美好的世界永遠出現在帶上眼鏡以後，人們的身體依舊留在破舊的房車裡，走在擁擠的街道上，睡在不透光的屋子裡。

這兩個世界永遠不會交叉，因為它們在不同的次元。

在底層生活的人們，他們的身體與靈魂放在不同的格子里，個人永遠失去了理想世界與現實世界對話的可能，遊戲世界金碧輝煌，現實依舊破敗不堪。

在郝景芳的《北京摺疊》里，22世紀的北京，空間被分為三層。

上層500萬人口，生活24小時，隨後被封入膠囊沉睡。城市摺疊，變出另一個空間。

中層2500萬人口，大多是白領，生活16小時。當他們睡下後，城市再次摺疊，又出現一個空間。

下層5000萬人是清潔工和個體戶，生活8小時。

在這裡，從事簡單重複性勞動的人活得越來越吃力，不僅過不上有尊嚴有意義的生活，反而被時代越甩越遠。技術變革帶來的是他們更加無法跨越的鴻溝。

一個階層被完全封閉入眠以後，另一個階層才會出現，三個空間，三重世界。我們日常憤憤不平的階級對立在這裡都難以實現，因為這是一個物理層面徹底隔絕的世界。

生存空間的區分從價值觀的不同開始分化，底層與上層之間已經喪失了對話的空間，富有沿著富有傳承，苦痛沿著苦痛承受。上層漠視著這裡從不在意，底層的人們一個不留神沖了上去，大多時候也是瑟瑟發抖，因為那裡全然陌生。

虛擬現實的技術突破，讓人們即使在現實中還要接受輸掉遊戲那一瞬間身體的疼痛和不適，但遊戲的榮光終究還是屬於遊戲。活生生的人反倒會因為虛擬世界的賭博最終黃粱一夢。

現實可不也是這樣，我們根本無法抬眼去理解那個遙遠的世界，人們拼盡全力去突破階層固化，然而回頭的那一刻才發現，其實依舊在早已劃定的圈裡打轉，又奢望去往哪裡呢？

斯皮爾伯格為遊戲迷造了一場夢，這個夢氣勢恢宏，波瀾壯闊，全是欣喜。

可光榮落幕，那塹在在生活里的傷痕從不輕易消退。

托馬斯·弗里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中提到，科技和通信領域如閃電般迅速的進步，使全世界的人們可以空前地彼此接近。

但現實好像是人們卻是越來越遠，不僅人與人之間，人們的自我也在逐漸分離。

這個世界的邏輯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們希望它是給人希望，給所有認真生活，努力奮鬥的人活路的，但是現實的無奈，赤裸裸的掛在眼前，即使用盡全力，最終可能還是平淡無奇。

大部分人都囚禁於這個世界無法推翻的邏輯中，想要突破的邊界愈來愈遙遠，人們在失去自我的路上越走越遠，難以回頭。

這一部滿是彩蛋與歡笑聲的電影，帶來了更深刻的思考與探究。

技術性善還是性惡，這個摺疊的世界，在未來的那一天會不會坦誠相見？生活其中的人們不用去分離自我，一隻腳浸在現實的泥淖里，再用意念去體會美好。未來的世界會像是斯皮爾伯格呈現的那樣嗎？不願細想，只希望抓住生活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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