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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素昧平生的網友送我網售168元的稀缺書,只因一個共同的愛好

文:葛維屏

自從用上了網銀之後,網上淘書便成為常態化的業餘愛好。將過去如雷貫耳但一直無從尋覓的一些書,陸續地收於囊中,倒也其樂融融。因為自己一直比較喜歡蘇聯小說,所以郵購的書,不少都是蘇聯的舊小說。

對任何一樣東西的喜愛,應該都有一個轉折點吧。往往因為那麼一個偶一的機緣的觸發,會突然地愛上一樣什麼東西。其實,我過去對蘇聯的東西很是不屑,本身中蘇關係一直不好,蘇聯從幼時就在我們的印象中,是頭號敵人,雖然蘇聯小說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直是中學時代就推薦的,但是壓根兒就沒有喜歡過這部小說。

真正讓自己對蘇聯小說嘆為觀止的是《魚王》,因為這部小說里表現的是西伯利亞一帶的生活,帶著一點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應屬於東亞、而對蘇聯來說則是遠東的風情,所以,一下子被小說里的連篇累牘的景物描寫給震懾住了——說實話,我對凡有勇氣與膽量在小說里連續用兩頁以上的篇幅專門描寫景物的作者總是佩服得無以復加,中國的作家中,我覺得只有沈從文才夠格。之後,就一發不可收地開始喜歡起蘇聯小說來。

當傾心蘇聯小說的目光,觸摸到《靜靜的頓河》之後,那眼光中就再沒有一部其它的文學作品能入自己的法眼了。對這部書,我讀了不亞於十遍左右,至今仍然沒有停滯繼續再讀它一遍的進程。

因為《靜靜的頓河》的緣故,就想把同時期的用來反襯這部小說偉大的其它蘇聯小說搜集齊全,《磨刀石農莊》就是這樣的一部,還有一部作品是《金星英雄》。

因此,一啟用網銀的時候,我購置的第一堆書就是《磨刀石農莊》與《金星英雄》。很幸運的是,很容易地在孔夫子網上用高價購買到了這些書,因為初上網,也沒有去比較更便宜的書店,所以,購的價格有一點偏高了,購到手之後,才發現《磨刀石農莊》只有1——3部,卻沒有購到第四部。

不過,我擁有了《磨刀石農莊》前三部,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大概人有一樣寶物,都喜歡顯擺一下,只是身邊的同好者太少,我就跑到一個很偏僻的蘇聯論壇上,去曬了曬自己搜集的一些蘇聯書籍。不晾不知道,一晾才知自己少。

就因為我在晾書的過程中,隨便地說了一句,《磨刀石農莊》缺少第四部,這個論壇的版主,給我發了一則簡訊,說他有兩本第四部,可以調劑給我一本。還說要把他收藏的另一套《蓋達爾文集》兩卷送給我。

我想一想,我與這位書友相識不過十多天,我怎麼可以無功受祿?看他在蘇聯的論壇上都有七八年功夫了,我才上這個論壇未到一個月,就讓人家贈我以書,我何德何能,讓人家慷慨解囊呢?

所以考慮再三,我給他回了簡訊,說自己還是到孔夫子網站上去郵購吧,況且寄書比較麻煩的,書要包裹好,還要專程跑到郵局去,郵費也不菲。我當初在孔夫子網上網購了一本《小鈴鐺》,要價是三元,但郵費卻是五元。

沒想到這位朋友真有一股鍥而不捨的勁,他在簡訊中,反覆動員我要接受他的書,說那套《蓋達爾文集》第二部印量很少,配齊很不容易的。

我實在承受不了接受別人一件禮物的內心的虧空。於是,我到孔夫子網上,準備把《磨刀石農莊》第四部配全,這時,我才發現,整個網站上,只有一家,出售全套的《磨刀石農莊》四部,其餘店家,沒有一家有《磨刀石農莊》第四部出售的。

剛才我又查看了一下,《磨刀石農莊》第四部現在在孔網的售價為168元。

這時,我才知道形勢的嚴峻。

查了一下書的版權頁,實在是因為《磨刀石農莊》第四部的印數太少。第一、二部印了三萬七千冊,第三部印了一萬九千冊,孔夫子網上的唯一一本第四部樣書的照片中,可以看到,第四部印於1960年,不知是不是因為當時中蘇開始交惡的原因,只印了五千冊,連前面的零頭都沒有,這也難怪舊書網上難覓第四部的影蹤了。

看來,我即使有網銀這個渠道,也無法從網上購到這本書了,我唯一的辦法就是接受這位熱情的書友的饋贈了。

這就是我因為郵購蘇聯小說而在網上得到的一次意外的援助。

這也促使我回過頭來想一想,為什麼在網上有那麼多的蘇聯小說的愛好者?為什麼書友之間偶一交流,就有一種他鄉遇知音之感?並且在瞬間打破生疏的壁壘,願意把自己的珍貴的收藏,饋贈給遠處另一塊地面上一個見面也不相識的人?

由此,我的思想不由得延展開去……

文學作品打動人心的地方,應該說是它對靈魂隱秘感覺的發現,在這一點上,往往是蘇聯小說最容易讓人怦然心動的地方。

比如,我最近網購的一本蘇聯小說《大地的精華》。它表現的也是西伯利亞的開發歷史。我很喜歡蘇聯小說中對鄰近中國的那一塊地域的描寫。何況,西伯利亞還曾經是我們中國的領土。這樣的作品還有《庫頁島的早晨》、《對馬》、《太陽照在大興安嶺》。

雖然這部作品並不是十分精彩,帶著某種概念化、說教化的成份,但是在字裡行間,那些觸及到人物心靈的描寫,卻讓人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細膩,作者總是在一段非常平常化的生活場景的描寫中,突然就來一段深刻的對人物心理的深度挖掘。

在作品的91頁,寫到男主人公的哥哥回憶起父親的時候,說起父親的一件往事。說其父親「有一次對我說:『有什麼辦法,死是不可避免的,我並不害怕。只是我死了以後,森林沒有我還會照樣發芽,開花,直插雲天……一想到這裡,我就感到難過。」

這種人物隨時隨地地將生與死放在一起的思考,在蘇聯小說中是經常出現的。因為眼前的生命的燦爛,而想到之後生命的枯竭,由此產生人生無常的困惑,是蘇聯小說里經常出現的主題,從中可以看出蘇聯作家的內心縝密的心思。

其實這種「花無百日紅」的人生慨嘆,應該說是蘇聯小說繼承俄羅斯文學的一種傳統。這實際上反映出,蘇聯文學是搭建在俄羅斯文學這個基礎紮實的平台上的。

在托爾斯泰的長篇小說《戰爭與和平》中,我們看到,作者經常將主要人物置於生與死的思考之中。像彼埃爾在父親去世時,小說就來了一大段對死亡的反思,之後在戰場之上,人物始終探討著戰爭與死亡的關係。

在第二冊第三部第19節中,寫到安德烈與娜塔莎在一起,被她的美妙的歌聲所打動,這種笙歌靚女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景緻,但是安德烈突然之間,就感到一種極度的傷心,流下的眼淚。

小說寫道:「他之所以想哭,主要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在他的心中那無限大然而還不分明的東西,與那有限的物質的東西之間的可怕對立,物質的東西就是他本人,甚至是她。在聽她歌唱的時候,這個對立使他又苦惱又愉快。」

這種感受,在中國的古詩中是一個經典的傳統的意象。大自然的無限,與人生的有限的對比,總使詩人對月流淚,向花而泣。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講,中俄畢竟有著土地的接壤,這種文化的傳承與相似,可能比我們想像的要密切得多。俄人自稱是蒙古帝國的繼承者,而我們中國人又曾經把蒙元帝國作為我們的一個朝代,這兩者的交集,是否是導致了中俄文化之間在內在心理上的相通與相同?

在岡察爾的小說《小鈴鐺》中,幾乎在每一個章節,每一個人物的描寫中都進行著生命的思考。它描寫的是世間的普通生活,但是作者在埋首生活中的同時,稍稍腳跟一踮,便站到更高的高度,鳥瞰人生,俯視眾生,從生命的廣度,去探討生命與生活的意義,甚至從生命的角度,去探討政治、戰爭等純粹人類的敏感焦點。

比如小說里寫到一個演習場的司令烏拉洛夫,與當年人的一名妻子結識,結合在一起,兩個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後來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這個角色的設置是頗耐人尋味的。他是一個軍人,他帶給當地的是一種軍事化的存在,包括他獲得了一個鄉民的妻子,也是以一種近乎是戰爭的方式掠奪來的(小說里,當然寫成是一種浪漫愛情),他帶給這塊土地的是一種戰爭的附產品,所以,小說里寫到他的孩子得了一種不知來歷的病症,到了晚上就發作,終於不治而亡,這名司令員痛不欲生,進行了一大段對戰爭、對自我的反思:

「胎兒只有在平坦的星光底下才能健康成長和得到幸福,絕不是在這轟隆聲和爆炸聲中……也許真是這裡的一切把孩子嚇壞了,這連續不斷的轟隆聲,這時而震撼著大地的爆炸聲,也許真是幼兒的心靈所不能忍受的?……這次深沉的內心的震動彷彿開闊了他的眼界,使他更清楚地看到人生的真諦……」

我們可以看出,在小說里的一個女孩的死亡,使人物反思自己的職責,去考量生命的真諦來。甚至提高到一種對政治與立場的反思中來,小說把一個女孩的死,與國家的軍事體制結合起來,並且在這種童話般的隱喻中,喻示著軍事強國,只會扼殺這個民族的活力。

一部1963年寫作的小說,卻讓我們看到九十年代蘇聯亡國的悲鳴之音,是作者的預感,還是一種超越時空的睿智?

值得玩味的是,《小鈴鐺》不僅有著對當下的生存的思考,它在小說里,竟然玩起了穿越,這裡的確體現出蘇聯小說的一種根深蒂固的在歷史軸線上的自由與曠達來。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蘇聯小說里,竟然提到了今天我們耳熟能詳的「穿越」意境,確實令人興嘆。

小說中寫到高中生維大利騎著摩托車,然後他開始聯想:「這玩藝兒可太棒了:一個把手,兩個輪子,自己就會跑,這不是跑,簡直是飛!媽媽,你想想看,要是騎著這玩藝兒,一下子飛到什麼地方……比方說,一下子跑到古代西徐亞人的帷幕中間去!突然在他們木輪大車中間出現了!不管是國王呀,太盤馬呀,獵豹呀,見了你都會四下逃散!」

可見,蘇聯小說實際上可以遠溯到俄羅斯小說,都有著一種傳統,它在描寫現實生活的時候,總是稍稍將觀察的機位升高一點,就看到了生命層面上的內涵,然後再上下前後地一縱覽,就看到了歷史的昨天與明天。這構成了蘇聯小說里的某種意識與思想的深度。

相比之下,我們中國的小說中,很不喜歡登高望遠,它喜歡的是就事論事,根本沒有興趣,把一件事情,拉扯到人生的高度,旋轉到歷史的線軸上去表現。

當然,《紅高粱》因為受到蘇聯小說《靜靜的頓河》的影響,它在描寫隊伍行軍時,突然就聯想到生命與人生,這種寫法,也只有在蘇聯小說中存在著。

蘇聯小說一般有著一種概念化的設定。它裡面始終有一種明晰的鬥爭的主題,包括敵我矛盾,工作矛盾,發展矛盾,這種框架是由政府的意念所決定的,如《靜靜的頓河》是敵我鬥爭,《新墾地》是生產鬥爭,上面所說的《大地的精華》是走資源開發之路與走農業生產之路之間的矛盾與衝突,這種框架,構成了蘇聯小說所謂「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創作模式,但是在這一大框架之下,蘇聯小說對人物的心理感受的描寫,卻是與俄羅斯文學傳統相聯通的,正是在這一點上,構成了蘇聯小說的魅力。

我們可以說,很難從另外一個國家的文學中,能看到這種細膩的對心靈感受的發掘與發現,這可以說是蘇聯小說即使在這個國家不存在之後,依然有著眾多擁躉的原因吧。

想到此處,我覺得作為這個時代孤懸一線的蘇聯文學愛好者,也許就是在這種不為人知的獨自品茗與咂摸中,吟味著屬於自己那一顆心的快樂,正如歐陽修在《醉翁亭記》中所云:「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太守游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快樂很多是屬於內心的感受,當分享這種感受,就會找到知音,找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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