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獨生子女都是超級英雄
文 | 老曹 · 主播 | 應猶
十點讀書邀約作者
農曆春節前,我媽生病住院了。
醫院診斷為宮頸 CA Ⅱa 期。
病理出來的當天,醫生在辦公室和我探討了治療方案。
那些生澀難懂的醫學名詞一股腦地衝進我的耳朵,我緊鎖眉頭,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醫生講完了後和我說:「你回家再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吧。」
我說:「不用,這事我一個人做主就行。」
我走在醫院昏黃幽暗的走廊里,喘不上氣來。
是的,我是獨生子。
家裡的書柜上有一張我小學時候的照片。
照片上一個胖胖的男孩,穿著白襯衣,系著髒兮兮皺巴巴的紅領巾,臉上印著汗水流過的泥漬,脖子上掛著一條軍綠色的繩子,上面穿著一把鑰匙。
這是我記憶中,那個年代男孩們最常見的裝扮。
那時候,每天我放學,父母都還沒有下班。
所以我必須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做作業,一個人玩耍,一個人等待這個家重新變得完整溫暖。
更令人沮喪的是寒暑假。
父母白天要上班,我只能獨自一人在家。
為了不讓我到處亂跑,發生那些存在於大人複雜頭腦里的各種危險。
他們決定把我反鎖在家裡。
因為無聊,我開始研究各種自娛自樂的方法。
我弄到一把螺絲刀,拆開了家裡所有有螺絲的東西,收音機、錄音機、電視機等。
憑藉著我還算良好的記憶力,它們都被大體地恢復了原樣,我那精明的父母並沒有發覺它們在外觀上和使用體驗上有什麼異樣。
我感覺很刺激、很驕傲。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傢伙,它是一塊手錶。
我手裡的十字花螺絲刀對於它毫無用武之地。
但是我並不甘心,因為那裡面不停旋轉的指針和小齒輪對我的誘惑太大了。
我手持螺絲刀和剪刀圍著它轉了一個上午,滿頭是汗。
終於,在下午兩點鐘左右,我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我惱羞成怒地在陽台上找到一把鎚子。
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的噩夢開始了。
我順利地砸開了錶盤上的玻璃。
以那個時候我的認知,我只能認為那是玻璃。
那些指針和齒輪終於赤裸裸地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目光貪婪地撥動著它們,笑容蕩漾在我的臉上。
如果用那個時候作文里常用的一句話來形容的話,就是,心裡比喝了蜜還甜。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爸爸媽媽要下班了。
按照慣例,到了還原它的時間了。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根本就還原不了。
當天晚上,我遭遇了出生以來強度最大的一次男女混合雙打。
以至於睡覺的時候只能採用側卧的方式,因為屁股實在是不敢和床有任何的接觸。
多年後,我在解放碑上空看到一個手錶的廣告牌,上面那個品牌的名字令我在烈日下打了一個寒顫。
我想起了多年前那塊被我打碎的手錶。
現在我也知道了覆蓋在錶盤上的根本就不是玻璃,那是藍寶石。
每個獨生子女談起童年,都有一個不可迴避的詞,那就是孤獨。
在那些漫長得不像話的日子裡,我們變著法兒地挑戰著那些孤獨。
那些自娛自樂、自言自語、努力鑽研的日子,我們掌握了強大的生活技能和動手能力。
這些技能在我們成年後得到了發揚光大。
我們可以修理出了小故障的家用電器,如電視機、電腦、洗衣機、抽油煙機、電飯鍋等等。
我們會疏通堵塞了的馬桶和下水道,會做絕大部分的家務。
我們會做飯,番茄炒蛋、青椒肉絲都不在話下。
有些吃貨朋友,甚至令人髮指地掌握了鍋包肉和松鼠桂魚的做法。
不得不說,孤獨其實是個好東西。
我們如超級英雄一般,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平淡的日子有了些蜂蜜的味道。
我的初中同學裡絕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但大劉不一樣。
大劉有一個哥。
這是開學的時候,大劉親口和我們說的。
他說他哥身高180,體重180。
最大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好,經常打架,三天不打人就渾身難受。
毫無意外,大劉成為了班裡最受尊重的人。
我們每天都纏著大劉講他哥的傳奇故事。
前天是幫大劉揍了搶他零用錢的大孩子,昨天是揍了來報仇的大孩子他哥。
大劉他哥成了我們心裡的超級英雄,每個人都羨慕死大劉了,怨恨自己的父母沒給自己生個這麼牛逼的哥哥。哪怕生個姐姐也好啊,因為,萬一姐姐找到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呢。
每次我看見大劉,總感覺他身後跟著一個正方形的巨人,氣勢逼人。
大家都不敢欺負大劉,有好吃的都主動給大劉吃,大劉喜歡的女孩我們都不敢和她說話。
我們經常請求大劉,帶我們見見咱哥吧。
大劉總是大嘴一咧地說:「沒問題,等有時間的。」
時間過得飛快,我們都畢業上了不同的高中,我們還是沒有如願以償見到那位正方形的超級英雄。
後來,大劉的父親去世了,我們去參加葬禮。
葬禮上,沒有見到大劉那傳說中正方形的保護神。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裡多少有一些生氣,生氣那些年我對大劉的獻媚,和給他吃的那麼多零食。
但是我看見大劉跪在地上的背影,他的肩膀很瘦弱還在微微地顫動。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每個獨生子女,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個哥哥或者姐姐。
那樣,我們被欺負了就可以一抹眼淚,恨恨地說:「你給我等著,我叫我哥去。」
那樣,我們就可以有一個玩伴來度過漫長的寒暑假。
那樣,我們考了一百分就不必在家苦苦等著父母下班了才能拿出來顯擺。
那樣,我們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就可以有個人吐槽或者商量。
但是,我們沒有。
每個獨生子女都具備一項奢侈的品質——獨立。
我們的快樂因不能分享而無法加倍,悲傷因無法分擔而不能減半。
所以,我們長大後習慣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坐車、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家務、一個人睡覺、一個人旅行、一個人做任何事情。
別說我們自私,別說我們高冷,只是我們已經習慣自己面對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
我們如超級英雄一般,孤身一人倔強地對抗著生活的種種刁難。
一間病房,三張床,三個老人。
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宮頸CA。
陪床的人有兩個是獨生子,一個兄妹三人。
我和小雷是獨生子,我們很羨慕那兄妹三人,可以輪著班休息,可以不用連續地請假。
我和小雷則是隔三差五地打電話和老闆請假,同時不停地奔跑在整個醫院的各個科室、各個樓層之間。
以至於那段時間我長期霸佔著微信運動的第一名。
人生病了,情緒難免急躁。
小雷媽媽因為午飯的菜有些冷了,生氣地摔碎了一隻碗。
小雷楞了一下,連忙蹲下收拾那些碎片,嘴裡還不停地說:「不生氣、不生氣,我再去把菜熱一熱。」
一次後半夜,我和小雷抽空到走廊里抽煙。
小雷問我:「哥,你累嗎?」
我說:「累,但是沒辦法,我們得頂住。」
小雷一邊使勁地揉著太陽穴一邊說:「對,必須頂住。」
我問小雷,覺得委屈嗎?
小雷笑笑說:「這算什麼,小時候我不好好吃飯,不知道摔了多少碗,我媽都沒生氣,還是滿院子追著我喂飯。」
籠罩在黑暗和煙霧中的小雷,眼裡閃耀著晶瑩。
後來我和小雷商量:「要不咱倆也輪班吧。一個前半夜,一個後半夜,同時看護兩個媽。」
小雷說好。
於是,我們的看護工作變成了那張網上很著名的「獨生子」照片。
治療方案出來了,三個媽都一樣,手術加化療。
醫生詢問家屬的意見,是否同意這樣的治療方案。
我和小雷都表示同意治療,鄰床的小妹說要和哥哥們商量一下。
第二天,鄰床的媽媽辦理了出院手續,不再治療,選擇回家休養。
臨走的時候那個媽媽和我們告別,她說孩子們說她沒有病,回家好好過日子就行。
其實,宮頸CA 並不是什麼不治之症,以目前的醫療技術水賓士愈率是很高的。
大家都很不理解那兄妹三人放棄治療的做法,議論紛紛。
有人猜測是因為三兄妹都不願意承擔這份責任,不想拿錢,不想多花時間,所以就放棄了治療。
小雷感慨地說:「沒想到我們這苦逼的獨生子倒堅持下來了,他們人多勢眾反而不行。」
我和小雷說:「人到中年,誰的生活不是支離破碎、一地雞毛。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經歷著什麼,箇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清楚了吧。」
我們小時候坦然接受了父母全部的愛,那麼在他們老了、病了、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們怎麼會不盡心儘力,怎麼會不竭盡所能?
我們單槍匹馬,卻抵得過百萬大軍。
我們有一顆,為當年那十個月的煎熬、那一口奶水、那一勺白粥、那一句呼喚、那一個擁抱、那一聲叮嚀而報恩的拳拳赤子之心。
我們如同超級英雄一般,以一己之力給蒼老的父母撐起一片晴天。
當年一紙紅頭文件,我們成了獨生子女。
後來二胎開放,我們的人生成了「限量版」。
從小,我們都崇拜超級英雄,從齊天大聖到美國隊長。
我們焦急地等待著自己長大,幻想著憑著自己手裡的木棍便可以拯救世界。
後來,我們被生活揍得鼻青臉腫。
夜深人靜時一邊抽煙一邊抱怨,故事裡的超級英雄都是騙人的。
天亮後,默默接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於是我們學會低頭,學會假笑。
享受著那偷來的片刻寧靜。
忽然有一天,生活再次揮出了它的拳頭。
這次我們沒辦法逃脫,也不能退縮。
因為它試圖傷害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兒、這個世界上我們最親最愛的人。
我們再次抖擻精神,昂著頭、挺著胸站在苦難面前。
我們聲嘶力竭地喊著:「來吧,這次我們和你死磕。」
因為,我們是獨生子女。
因為,我們是超級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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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萊斯《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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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成績更重要的,是教會孩子這一點
※他曾幫助英國查爾斯王子提高學習成績,還能幫學渣變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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