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聊電影,想為你講個沒人聽的故事
籠子里的人
我並不是出生在籠子里。
只是似乎除了母親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因為奶奶和父親並沒有去目睹我的誕生。後來母親也不見了,於是再沒有人知道我的來歷。
我就是在那一天看見了籠子。
那天直到夜裡房間里都是明黃色的,離別帶來的快樂讓我誤以為是酒精和花生米所致,於是我偷來酒瓶,緊接著被手裡散發出來的亮晶晶的碎光吸引。我低頭看著懷裡,碧綠光滑的瓶頸上映出一支白色的籠子,隆起的圓頂,細密的骨骼分布。我走進去仔細瞧了瞧,它真漂亮。大小像是為我貼身打造,既不需要弓起身子,也不至於碰不到籠子頂端,沒有人居住的痕迹,只有一根灰白相見的羽毛掉落在地上,我將羽毛小心翼翼收在褲袋裡。
從此我決定生活在籠子里。
我不清楚究竟是我成了籠子的一部分,還是籠子成了我的一部分,總之我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便之處,偶爾會有人想鑽進籠子里,但是通常他們會由於找不到鑰匙漸漸放棄,所以過了很多年我仍然一個人在籠子里。雲朵微風被鐵欄切割成音符,星辰銀河發出豎琴的迴響,只要有一點點聲音我就能安穩入睡。
我很知足。
不過我周圍的人並不這麼想,他們慢慢發現,伴隨著我身體的成長,籠子也在生長,拎著我出門開始變得十分麻煩,特別是在擁擠熱鬧的場合更加令他們感到難堪。很多人都盡量不去看我,可是籠子太大了,即使我安靜站立也會成為顯而易見的障礙物。
當然,當時的我並不具有足夠的智慧去發現這一點,我那會正因為越來越多的人試圖鑽進籠子而煩惱。籠門被扯得吱呀作響,外面的人高聲叫喊著要我從裡面擰開鎖頭,但老實說,這個籠子只能從外面打開,我不想傷害他們於是保持著沉默。
因此我被馬戲團帶走。
但是我仍然覺得很快樂,馬戲團里的人都很快樂。我們為彼此的相識感到安心。有一個人的兩兄弟,還有看不見自己腳的女人,夜晚才出門的男孩。我們相處得很好,而且我們都有一個偉大的願望,希望觀賞的人也能快樂起來。
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人來參觀我們並對此津津樂道,而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安靜地呆在籠子里。有時候他們會把零食丟進籠子里:瞧瞧這個可憐人!你不想走出來瞧瞧嗎!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美好!我把它們收集起來在看書的時候吃,包裝袋則掃出籠子。
又這樣過了很久,直到她的出現。
她整日整夜蹲在籠邊凝視著我,我試圖不去看她,可是我的視線好像再也無法集中在手中的文字上,她身上散發出白茶的香氣,烏黑的頭髮和圓眼珠無比相稱,她在夜裡悄悄伸出手指撫摸我的籠子。
「唉……」
她的嘆息如同優雅的漣漪,可惜很快凝結成的白霧又模糊了距離。
我無法判斷是自己在膨脹還是冬天太冷了,總之,籠子變小了。
最小的時候我不得不將自己縮成一團,鑰匙孔甚至在臉上留下了印痕,我像午睡剛醒的人一樣帶著明顯的褶皺。我想了很多辦法去擺脫這種窘境,均以失敗而告終。就在這樣反覆的折磨中,我說服了自己,是時候和她告別了,由此想到至少應該送她一份禮物。尷尬的是我被箍得像個掃把頭一樣,唯一能掏出來的就是褲袋裡的東西。
一根灰白相間的羽毛。
她笑了。
她再也不嘆氣了,就像那根羽毛輕柔地拂去了她所有的憂愁。我並沒有得意忘形,因為我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我們無法相擁。她張開雙臂只能勉強擁住冰冷的鐵籠,儘管我已經快被籠子勒得四分五裂。
「你只有走出籠子才能飛起來。」
「鳥兒都是要在天空翱翔的。」
「但是……我是人。」
「難道你不願意為我試一試嗎?」
我當然願意,只要她不再嘆氣。
我開始研究如何從裡面打開鎖頭。
所以對我來說,那一刻來得太過突然,我是說,籠子從外面被打開的那一刻。
我不太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正確的方法,我遲疑著,顯然還沒有做好準備,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著我的腦袋:如果有一天籠子會變大呢,大到足夠兩三個人生活那麼大。我的左腳懸在半空,身體卻忍不住地向後仰去,不知名的蠻力強硬向外拉扯著我,巨大的恐懼呼嘯著將我吞沒,我死死拽住籠子不願被就此衝垮。
黑色的浪潮里我聽見許多被打濕的嘈雜聲音。
「這東西出不來,有什麼地方卡住了。」
「把他的手砍下來!別再讓他掙扎了!這鬼東西力氣可真大!」
不過很快我就不去想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了。
離開籠子的一瞬間我幾乎融化在她的懷裡,我固執地認為只有她的身上才有這樣的溫度。
我貪婪地呼吸著她的香味,而她則一遍一遍撫摸著我的脊背。
有一天她忽然問道:「為什麼你不飛起來讓大家瞧一瞧?」
我低頭凝視著已經消失的手指,它們好像還能輕巧地敲擊鐵欄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疑惑:「只有鳥會飛。」
「你沒有翅膀?」
「因為我是人啊。」
她再一次變得鬱鬱寡歡,不再歡笑也不再說話,只有捶打我的後背時才會發出「咚咚」的聲音。
「你這騙子!你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殘廢!天啊,我怎麼會花了那麼多時間在你身上!」
我想起了那個明黃色的房間。
我開始想念我的籠子,起初只是時不時地冒出念頭來,後來那念頭像下午的影子似的瘋狂滋長。這種吸附在身上的粘稠感令我堅定地相信:籠子一定還在無比忠誠的等待著我。
於是我再一次抱起碧綠色的酒瓶尋找入口。
它還是那麼漂亮,我將耳朵貼上去細細聽它對我說的話:歡迎回來,歡迎回來。
我站在籠子前傻乎乎地歡呼起來:是的!我回來了!
我一把將它擁住,多奇怪……我怎麼能將它擁住呢?措手不及的現實跳到我面前:離開的時間裡,我變大了,籠子卻沒有和我一起。
我嚎啕大哭,僅能做的就是暴晒在陽光下,企圖讓身體里的水分瀝干而變得小一點。
然而更嚴重的是,失去了雙手的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打開籠子。
於是我只能躺在籠子邊向路過的人請求。
「求求您幫我打開這個籠子。」
「嘿!看見了嗎?我在這!」
「求您幫幫忙,這裡有個籠子!」
街道上的人來去匆匆,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那個籠子里的人。
作者:藜照(自由人)
-Fin-
想和你看電影到地老天荒
(biu~)
※「子午覺」原來真這麼神:簡單兩步讓你精神百倍
※感性的人沒有資格談論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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