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柳永《蝶戀花》：一個掙扎在理想與現實間高貴靈魂的無奈

《蝶戀花》宋·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況伊消得人憔悴。

古往今來，凡成就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晏殊-《鵲踏枝》）此第一境界；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蝶戀花》次第二境界；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棄疾-《青玉案》此為第三境界。

第一境界是立志，做學問成大事業，首先要明確目標與方向。不患人之不知己，患志之不立也！

第二境界是為實現人生理想，就必須堅定不移，不經歷風雨，怎麼會見彩虹？

第三境界是必須要有專註之精神，沒有量的積累，就不會的質的變化。惟有不斷之學習，才會有所發明、有所思，有所得。

柳永的這首詞，正是堅定不移的在為理想奮鬥中抒寫的。許多人認為，柳永的這首《蝶戀花》是懷人之詞，描述的是相思之苦。竊以為，這不是傷離怨別的艷詞，而是柳永「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才人遲暮的悲鳴！春天，本來是播種下希望的季節。可是，百花爭芳吐艷的爛漫春光，在柳永的眼中卻是「草色煙光、危樓殘照」的凄婉景象。境由心生，柳永的內心悲涼，無法言表，只好自言自語「無言誰會憑闌意」？

這種鬱積在心底的苦惱難以向人言說，即便講了也沒有人理解柳永。正因為這樣，柳永的這種不為人理解的苦惱顯得更加沉重，就象無窮無盡的春愁黯黯生天際。本來可以借酒澆愁的，可是酒精也突然失去了麻醉神經的作用。

「對酒當歌」句，明顯是化用了曹操《短歌行》之詩意。曹操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句後，婉轉地寫道：「但為君故，沈吟至今」，有意省略了「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的句子。個人以為，柳永此句「對酒當歌」，正是感慨「人生幾何」？柳永「衣帶漸寬終不悔」，正是「但為君故」，才「銷得人憔悴」的。「君」者何人？仁宗皇帝也！

柳永在心底，仍希望得到仁宗的垂青與眷顧。當年與時馳，青春不再的時候，柳永才意識到時間對於生命的重要性。渴望建功立業的激情澎湃，所以有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執著與感悟。柳永的一生，有太多的無奈：青年時離家赴京趕考，卻淪落至為歌妓作詞維持生計。進士及第後作詞拍聖明天子馬屁，為求得一官半職，不惜放低身段拜訪執政大臣晏殊。躋身體制後對自己的約束和檢點，都有不得已的成分在內。

或者，他的更名，也是一種對從前放浪形骸生活的道別方式。（柳永原名柳三變）

從某種意義上講，宦遊的柳永結束了都市風花雪月的生活，由市井才子重新回歸了士大夫的本來身份。風月的歡娛為人生感慨所替代；秦樓楚館，轉換為水鄉曠野；詞人眼界頓時開闊，而詞的境界也因之提高。

柳永既有李太白的才氣，也有杜甫的忠君愛國思想，但他並沒有李白的干雲豪情，也缺乏杜甫那樣始終秉持一顆儒者謹慎之心。不論柳永走到哪裡，他始終無法釋懷那些落魄時給他慰藉的歌姬舞女們。

性格決定命運，不羈的性格，自然會有異樣的悲情人生。

從柳永《蝶戀花》中讀到的，是專制王朝中才華橫溢的知識分子，在無奈中沉浮；一個掙扎在理想與現實間高貴靈魂的無奈。

參考資料：《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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