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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這兩句極有氣勢美的詞來自柳永的《望海潮》,聽這名字也許不如《雨霖鈴》、《八聲甘州》這些耳熟能詳,卻用柳永貼近市井生活的視角詳細而生動地描畫出了北宋杭州城的美妙生活,作個欣賞,全文如下: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簡單的幾個詞,多麼有震撼力,人景交融,杭州人民的幸福安居、詩和遠方的生活躍然紙上,如此何求,當個杭州太守此生足矣,難怪吳越錢氏不惜取消自己的王位,也要保住這片江山不受戰爭侵害。下片,「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略帶誇張的寫法,把美景、花香、氣勢和杭州城富裕繁華的氣概全寫出來了,據說金主完顏亮看完這兩句之後,即刻揮師南下,起兵征宋。

根據正常邏輯判斷,有誇大的成份,且不說從北宋到南宋這漫長的時間裡,憑藉柳永的名氣,完顏亮看到這首詞大概率比征南宋要早得多。我們允許歷史敘述者的浪漫,但似乎也不失真實,為了美景、美田、美女而起的征伐殺戮在歷史上數不盡數。完顏亮不一定是文藝青年,但對於美景的嚮往是正常人的普遍追求。那麼,美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魔力,讓一代金主不惜動用千軍萬馬,征蓬千里?其實啰嗦了這麼多,這才是真正想說的。

是的,我想說的不是秋天,是春天。4月份,南方奼紫嫣紅開遍,北方更是花海人山,北京的花期特別短,尤其是玉蘭,也就是幾個星期的樣子,過了這個階段,氣溫升上來,花兒落下去,夏天就到了。近日來,朋友圈裡各種美照,各種感慨,詠春,惜春,懷春,傷春。面對這些美景,我們想到了什麼,說了什麼,是不是真的是那句「真TM好看」。其實人經常會詞窮,除非此刻內心正在經歷著什麼,否則沒什麼可說是很正常的。有的時候腦子裡想到的是另外一個場景,比如看到漫天的繁花,想到這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二者有共通的美感印象。藝術和美學,在我們的生活里顯然不是白米飯,確切地說,從來不是,但經常是人們窗前的白月光,在某些朝代、國家和歷史時期,還會受到推崇。

當代這個問題更顯著一些,蔣勛在《美,看不見的競爭力》中,用畫畫一般的語言,一層層地解析了這個困惑。作為一個美學教授,對這一問題的感受更為強烈。美有什麼作用?無用以為美,靜坐聽雨,閑敲棋子落燈花,背負一生的顛沛流離,花掉生命里最後的4年,畫一幅《富春山居圖》,有什麼用? 甚至於可能終無所成,那麼在整個人生里,這種虛無飄渺的追求有什麼用?

名畫、名作有價,對於擁有者來說有用,但更多的並非如此幸運的人也許終其一生只是在追尋美的路上,有的人不惜為此付出巨大代價。對於何以為美,以及為什麼追求美這個問題上,有用而為美的解釋從來沒有失寵過,但真正創造出美的,無一不來源於創作者內心的需求而非其功利的目的。

美有一種力量,一種巨大的向上的力量,美同樣也是一種資源,美的稀缺性就是世人追捧它的最大意義。「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這八個字的力量,也許不比真實的杭州城帶給人的震撼差,相反的,看了真實的杭州城,如果沒有類似的描述,是不是覺得像沙場上少了夜光杯,慶功宴上沒有了歌舞煙火,春天裡看到了繁花?這種震撼和力量,也許就是我們追求美和藝術的動因。

蔣勛說,美能帶給人創造力,黃公望的內心裡一定有比他的生活更高的嚮往,才能把泥濘的人生活得如此清新脫俗。

「精神追求」這個詞,向來有某種魔力,說不清,道不明,又擺脫不掉,有精神追求的人絕對不是刻意的,刻意的那叫裝B,是外在的,顯露出來的,裝出來是要有人看的。而「精神追求」大多時候是痛苦的,是內在的,不能顯明的,悶在心裡的時候是大事,說出來就顯得不值一提了。這種痛苦古往今來從未消失過,在一代又一代新生的人類中萌芽、生長,人們通過各種方法疏緩、排解,外化、實現,天才與瘋子之間只有一線之隔。人們不斷地尋找解決矛盾的方法和答案,以期在現實與精神之間實現互通和平衡,追尋這種思想變化的軌跡,就構成了思想史。而精神追求的外化、人類所尋求的實現的產物,構成的是文化藝術史。

陶淵明曾經寫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代表了典型知識份子困惑的一代文人,他的千古名篇《歸去來兮辭》千百年來引起了多少共鳴,至今仍有大把的粉絲。「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心為形役」,就是人們內心的普遍困惑,不論職位高低。而不是誰都能像陶淵明一樣歸去來兮, 他也不是一直這麼洒脫。「心為形役」的時候怎麼辦,陶淵明的《飲酒》給出了答案: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對於「南山」有很多考證,而結合上文,我相信這個南山絕對不是他眼中見到的,而是心裡見到的。人在江湖,沒有車馬喧鬧,不是真的沒有,而是心在遠方,身也就在遠方,就好像,在籬笆牆邊采著菊花,就能看見千里之外的廬山。在入世與出世之間,我們從來沒有絕對過,怎麼做,這就是古人給出的答案。

在長長的中國歷史上,這些文化現象、藝術形式與思想潮流,燦若星河,看似分散,實則有跡可尋,一顆顆拾起這些明珠,看看它們怎樣照亮了人類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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