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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胡胡:小桃出嫁

小桃出嫁

塞外胡胡

家家如此,農村姑娘要出嫁了,坐在大娘大嬸家的炕頭上納鞋底,嘴裡說著「不願意不願意,是爹娘逼著我的;要手錶要洋車要褲襖要皮鞋也是爹娘要的。我要人家的東西幹嘛!我自己買得起,有朝到了人家,人家以為咱圖人家啥的。」

可是心裡卻滿心喜歡,可逃出這個滿懷心事的小被窩了。到了男人懷裡,盡量多多的衣服多多的財富。恨不能男人有拔山的本領,你指星星,他不給摘月亮。說不圖不圖,那是傻子。不過反過來說,主要還是本人願意,否則就是給再多的東西,你也不能安安穩穩坐下來納鞋底。早就上吊懸樑,投井撞牆尋思覓活了。

這時,嬸子大娘點頭說閨女真懂事,識大體,知羞知臊的。將來到了婆家也是個知情達理,挑得起家業的人。

小桃姑娘也是這麼坐在炕頭上納鞋底的。可是自打顧三叔來過之後就坐不住了。人們一問,她眼淚嘩嘩地流。人都說她有一條僵硬的舌頭,說話不會翻個兒,故不多言。可這會,也顯得咬文嚼字,說理道面了!

顧三叔問趙二叔:「二哥,你的閨女該談婚論嫁了,婆家有話,讓我問問你,結婚呢,買得了車子買不了表,買得了皮鞋買不了機器。她老婆婆動大手術了,現在家裡養著。看看你的意思,答應不答應!」

開始,趙二叔倆口還把顧三叔請家裡,炒雞蛋喝燒酒,低三下四問:「親家那頭是咋回事,不是說好了,三大件一樣都不少。這,怎麼一個大手術就給裁下一半去。到底窮啥樣,咱死也不能虧了孩子呀!」

顧三叔說:「這是真的,撿條命就不錯了,膽結石,大開堂,都拿了。」

轉過身來趙二嬸就犯愁了,背過臉去不再看顧三叔。直到顧三叔走出屋門,她都在想:我就是一個寶貝閨女,不但泠泠清清過門兒,將來弄不好還得侍候一個病殃殃婆婆。這是啥命唉!

想來想去,就忍不住對趙二叔道:「你說咱閨女的婆婆家,那房屋檐上怎麼住那麼多的家雀?這不是家雀撲棱房檐嗎。還有,那碾盤下怎麼當了豬窩。那豬要是拱了磨盤還咋樣壓碾子!可見不是個精明人家。再者好像有一回我去代銷點打醬油聽小道消息,那大春小孩兒有點不學好,跟人家打架,張口就罵。也不問問,人家可是你該罵的人!」

趙二叔先是一愣,「我牙根就沒聽說這些,你聽誰說的!」

後來又翻了幾下眼珠子說:「那是人家落套了,怪道他叔伯不和,自家叔叔分家鬧彆扭,原來那是根不正苗不齊。」

接著倆口子就你一條我一條總結悔婚材料,直到思想完全轉變了,才在閨女面前有所表示。滿口的這門親事一點也沒好,「除了他家,隨便找一家就比他強。」

小桃還沒來得及多想,千捶打鼓,一錘就要定音了。說話之間,就來在架子底下。

顧三叔坐在炕上就往好說,趙二叔趙二嬸就往壞說;顧三叔一張好好的嘴,轉眼就被趙二叔趙二嬸貶的一文不值。顧三叔曾說,「孩子不錯,不誆言詐語,不搖頭晃腦,不饞不懶,不得罪人。」而今天變成不會說不會道,不聰明不伶俐,不懂實惠,堅持不住真理。

顧三叔說了三天三夜沒說通,又找了兩個幫手,兩個幫手最後都被轟出來了,一人弄了一鼻子灰。

顧三叔沒辦法,就把大春叫來,讓他自己說。

顧三叔叮囑他,你這般這般說,也許看在你的份上,就改變主意了。可是大春來了,坐在炕沿上一句話也沒有,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但也不走。趙二叔倆口以為聽大春咋說,只要他一張口,就一頓搶攮腚給攮回去,他再不來也就算了。誰知道,陪一天,到晚上依舊坐在炕沿上,嘴閉得和貼了封條一般。

小桃也不知道咋說,但她知道做飯,做中了就放桌子吃飯。吃飯的時候大春也不用讓,看見飯菜端上來就一轉身,拿起筷子就吃,吃完了,放下筷子,也不管趙二叔趙二嬸聽沒聽見答不答應,說一聲:「你們慢慢吃啊!」撂下筷子迴轉身,依舊坐在炕沿上。

趙二叔和趙二嬸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所有的不是也不是憑心發現的,這人咋說他不好就真的不好起來了。看來,這孩子最不好的脾氣誰也沒說中,這不是天大的二皮臉嗎。看來,他放下所有的真的假的不好都不算,改了這二皮臉到是一個很好的姑爺。就算是如今很窮,也得考慮考慮這孩子的品性了。

坐了兩天卻還不走,到了第三天,趙二叔倆口就賠不起了,就去地里幹活。春天砸榨子,砸了撿起來,裝驢車拉回來,四角四楞地挆在大門口。一天兩次,大春就跟在驢車後面,順手拿樣家什,也砸榨子,不緊不慢,不聲不響。一天到晚回來了,洗了臉,抖抖土星子,依舊坐炕沿邊上,回頭吃飯,晚上找個安靜地方睡一夜。

趙二叔滿心的話要出來說說,可是村中男女誰見了誰躲,好不容易逮住張大叔,就不讓走了。他說:「兄弟,你一定聽我把話說完,我沒承認他是我姑爺,可是他來了就是不走了。煙不出火不進,蔫蔫蘿蔔滋啦心兒!他爺爺是有名的胎里壞,他爹外號一包濃,他比那獨頭蒜羊角蔥還辣呢。不聲不響,就來給我做姑爺了。啊!我家的事就沒人管了,大夥就看著我倒霉不成。」

張大叔一歪嘴就樂了:「你這時氣真好,我咋沒那樣的姑爺,沒過門就搶著幹活,不言不語就把老丈人當親爹了。」

趙二叔想掄胳膊揍他,看他走不走,可是找了好幾個茬也沒好意思伸手。

過了幾天,漸漸發現這個家有了大春也不是什麼壞事,大春除了坐炕沿之外,就會幹眼神活,老丈人的鞋帽,岳母娘的圍巾,鍋台上的勺子,灶坑裡的土,當院的柴禾,大門外的羊糞,都不聲不響收拾起來。人們過來過去,歪著頭看,「吆,到底不一樣了,大春還沒走呢!」

幾天過去了,大春走了。走了,可真的就想了。還想罵幾句,最終沒罵出來。

小桃撅著嘴,沒好氣拉桌子,摔打的鍋碗瓢盆乒乓響。一日遇見顧三叔,眼淚掉出來,一肚子委屈就說出來了。他舌頭板子有點硬,說「不幹不幹」就說成「不蛋不蛋」。顧三叔有點啼笑皆非。她說:「我還是擔了個不好聽的名聲。家裡來了個小夥子,無故就住了這多天。這算什麼,好說不好聽呀!」

顧三叔道:「那你把他攆出去,你把他攆出去,他保證再不來了。」

小桃道:「我又不嫌貧愛富,我攆他幹嘛!」

顧三叔道:「反正你們家的事兒我管不了,你可想好了,看看你可咋樣嫁出去。」

小桃一下子哭起來,說:「三叔,你可不能讓我憋在家裡,人家要是不提親事,我可不能趕上前去,我若坐在人家抗沿不走,我祖宗大牙就被人笑掉了。我可不能丟那人!」

顧三叔道:「那就看你爹娘的意思了。」

又悶了幾天。

趙二叔忍不住了,說:「趕明就給小桃找婆家,遠遠地找,叫他見不到人影,看他再來。」

趙二嬸說:「好像定親的時候花了人家的錢了,應該退給人家。人家就不來了。」

合計了許多法子,都沒人理。後來又說了許多,基本上也成了笑話。

小桃姑娘的婚事鬧出許多笑柄,知道她原意嫁給大春,說什麼都不惱,就成了人們開心的藥丸。一個說:「小桃,女婿來了,來了就不走了。變相結婚!」另一個又說,「不走就不走吧,乾脆就睡在一起,那不丟人!」

起先小桃羞答答,紅紅的臉,想罵回去。後來也不當回事了,仰著臉,理直氣壯:「咋的,那是我對象,他離不開我,他想我。咋的,你不讓啊!」

大春走了,過幾天又來了,人們說這是豬八戒惦記高老莊。小桃和大春就眉來眼去接上了,小桃就示意大春怎樣討好爹娘,怎樣做家裡的活令爹娘最開心。大春不聲不響,和家裡人一樣,也不顯出特意為小桃而來。

終於趙二叔又挺不住了,親自去代銷點買兩瓶酒,一瓶打開喝了,另一瓶讓大春帶回去,孝敬親家。

大春回來了,又重請顧三叔,讓顧三叔如此這般美言。顧三叔再顧茅廬。這回痛快,趙二叔趙二嬸滿心歡迎,也不提要什麼了,說米老婆子很可憐,她也不願意生病,此時正需要照顧,才五十來歲,以後還有點福享呢。孩子雖然日子苦點,只要好好過,都錯不了。顧三叔說:「那就定日子過個禮兒,該咋辦就咋辦吧。」當下就查好了倆日子,一個過禮,一個結婚。

小桃終於安心坐在大娘大嬸的炕頭納鞋底了,他美滋滋端詳鞋底的樣子,說:「這雙是我對象的,我對象的腳是四十二號。不胖也不瘦。」

大娘說:「別一口一個對象的,給人聽見挺不好的。」

小桃說「害不起臊了,合盤的心事都給人撩大街上了。這年頭還有啥尊貴,我比不上村裡的大姐小妹,聽一句害羞的話,爹娘都替遮掩。」

大娘說:「我到喜歡這樣的事,省的嫁了又後悔。」

嬸子說:「你應該是尊貴的,要是真的嫁了別人,披金戴銀地回來,也沒人服你。關鍵是大春不是幾個小伙兒就能壓下去的。」

小桃一聽說到大春身上,甜甜地笑著,就把頭低下了。

這回她是美美地,願意嫁出去。

塞外胡胡,原名:顧鳳霞 ,內蒙古赤峰市人,1966年出生,文學編輯,自由撰稿人。處女作《出嫁》,發表於《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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